第九十九章 出劍氣

　　空曠的擂臺之上，陽光投射而下，微風輕拂，云海如舟，悠然飄蕩著。

　　這是個陽光溫暖的一天。

　　大部分人卻提心吊膽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黑色的劍氣，攝人心魄的殺意，擂臺上的劉峻如同一個殘忍而強大的獵人，對他的獵物沒有絲毫容情，狂劈猛砍，在那黑色劍氣四溢下，獵物拼命掙扎躲閃，組成了一副讓人心悸的畫面。

　　看著的人并不知道。

　　在他們視線集中在那黑色劍氣的兇猛霸道上時，那個被當做獵物的林曦，此刻眼睛亮如璀璨。

　　場上。

　　林曦再一次驚險躲過劉峻的追擊后。他不再逃了。

　　他的腳迅速拉開，身體微微下蹲，右手沉入腰袢，做出如同拔劍的姿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因為他的腰間并無劍。

　　林曦這個姿勢擺起后，天地之間，流動的云都仿佛凝固住了。一道攝人心魄帶著幾分霸道凜冽之意的氣息滾滾而來。

　　這道拔劍的身影，這道霸道而執(zhí)著的氣勢，頓時使得瘋狂追擊獵物的劉峻緩了一緩，謹慎了起來。

　　天地之間有不平意，拔劍平之。

　　天地不仁，拔劍仁之。

　　林曦做出這一拔劍姿勢后，只覺得內心通透，因為劍斷的不平意，因為帶著眾人夢想的不平意，因為不能酣暢淋漓戰(zhàn)斗的不平意，都給順了。

　　做人，要順心意。

　　心意順了，胸中意氣流暢自如，如同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手不復回般，他做出拔劍動作的右手上，赫然有一股看不到的氣在沉凝，在聚集，在壓縮。

　　砰砰，砰砰。

　　眾人看著這道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了的人影，心跳莫名的加快了幾分，仿佛待會有著意想不到的情況發(fā)生般。

　　東面看臺上，看著這道白衣浸染鮮血的身影，都站立了起來。死死握住自己的手，心中為這道不愿放棄的人影加油。

　　也許他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方敏也好，紀老也罷，都沒有再說出取消比賽的話，因為那道人影有自己的堅持，有自己的信仰。

　　信仰這種東西，不會因為害怕，不會因為恐懼，也不會因為死亡而停止燃燒。

　　拔快意劍，斬不平事，就是林曦的信仰。

　　所以，此刻拔是一種姿態(tài)，也是一種燃燒。

　　林曦的劍意劍心，于此刻竟是通透明朗，再也沒有一絲疑惑。再也沒有一絲猶豫。再也沒有一絲顧慮。

　　嗤嗤！

　　這個時候，劉峻終于不再猶豫，黑沉木劍帶著凜然的超長黑色劍氣斬了過來。

　　刷刷刷！

　　林曦下沉的右手也是由下端拔出，從他的腰袢升起，繞著他的整個腰身環(huán)繞了一圈。

　　一道七色匹練的流光以他為圓心，以三米為直徑化作一道唯美的圓弧線。

　　鏘鏘鏘！

　　劉峻首先撞上的，就是這帶著攝人心魄般的凄美圓弧。

　　黑色劍氣和這流光砰嗤砰嗤的交擊。而后，向來一往無前的黑色劍氣，竟是在這七色流光下逐漸湮滅。

　　這一招，好強！

　　這是所有的人心中的想法。

　　七色流光并沒有停歇，切斷劉峻手中的黑沉木劍，再即將要切斷劉峻之時，他做了個懶驢打滾的動作，躲過了這一擊。

　　與此同時，作為燃燒生命力的拔，林曦身上本就染血的衣，竟是在拔完后，全紅了。

　　他身體上除了面部以外，竟是開始滲出血來。

　　全身上下，無處不疼，可是，在忍受了千刀萬剮般的痛楚的林曦面前，這不算什么。

　　看著臥倒躲在地上的劉峻。

　　林曦化作一道血紅的電光，手中劍指依著幻影劍舞的擺動蓄勢。

　　刷！

　　這一指，帶著林曦一往無前的氣勢沖向了劉峻。

　　瞬間捅入進了劉峻身體之中，頃刻間，劉峻便失去了再戰(zhàn)之力。

　　林曦利用生命力燃燒的拔刀斬，直接斬斷的黑沉木劍上，竟流出了一灘黑紅色的血。

　　而此刻失去戰(zhàn)斗力躺在地上的劉峻，眼中再也不是全黑，終于是恢復到了正常之色，他的整個人似乎也跟著清醒了。

　　他怔怔看著自己用鮮血養(yǎng)了十年的劍，斷折后流出的黑紅血液。

　　這灘血液如同指引著他去往九幽深淵的冥靈般，也許，以身祭劍的無情劍真的是個錯誤了？

　　林曦知道勝負已分，他勝了。

　　他完成了所有人的期待，贏得了老師的賭約，但他并不在乎，他踉蹌著站起，此時他的眼里只有那仍舊躺在擂臺上的那一柄斷劍。

　　他搖搖晃晃的走向剛剛細心放在地上的老朋友。

　　慢慢的走向了無鋒劍。

　　林曦半蹲了下來，他血紅色的背景在這一刻看上去，就如同一個在夕陽下抽旱煙的老頭般，落寞衰傷之意竟顯。

　　林曦絲毫不顧身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干脆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拾起無鋒劍，輕輕撫摸著那厚重的劍身。

　　嘴中不停的碎碎念：“無鋒啊，早在我還沒學劍練劍時，我就知道，自己的劍，不管是誰，那都不給摸?！?p>　　林曦說著說著，眼神就有些紅，他停頓了一下，接著喃喃自語道：“老爹的第一柄劍，是把放在家里的斷劍，我就沒摸到過，那時候，每當我好奇要摸那柄斷劍時，老爹總會說，他的劍，就是那小媳婦，誰都摸不得?！?p>　　“那時候小，不懂事，就會指著老爹的新劍說事，那你這次弄了個新媳婦，就不怕喜新厭舊，舊媳婦吃醋？”林曦恍惚陷入了回憶中，一個人做到在擂臺上，陽光溫煦的掃在這道有些落寞的背影上，似乎就多了幾絲蕭條郁冷之意。

　　“無鋒啊，你知道老爹怎么說嘛，你聽了鐵定開心，老爹就說啊，瞎扯淡，老爹向來喜舊不喜新，這把新劍名堂大得很，劍也是好劍，只是比起那把相依為命十幾年的劍，還是差遠了。”

　　慢慢的，結界已經(jīng)收了，方敏上了擂臺。

　　就靜靜的站在林曦身后，聽著這個少年說給無鋒的自言自語。

　　“無鋒啊，你也是我第一把真正意義上的劍，但別誤會，在我心里，可沒把你當媳婦，我把你當男人，也將你當兄弟。”林曦說到這里，聲音有些哽咽。

　　“還記得幻獸林中，你作為盾，替我擋住三眼天狼的攻擊了么？……”

　　林曦回憶著與無鋒所經(jīng)歷的戰(zhàn)門，而身體之中，竟是又有些血開始涌了出來，但他絲毫沒管身體，仍舊喃喃道：“無鋒啊，你不是要陪我劍意圓潤生劍氣么，話說劍氣不久就可以練出來，到時候就可以風風光光將你送到方老師那里回門了，你說多好??？”

　　林曦說道這回，可能是眼睛迷了沙子，他不顧袖子上還有些血跡，將臉龐埋在水袖里，接著道：“可你怎么就折了？也是，說到底還是我實力不夠啊……”

　　方敏站在林曦身后，他并不知曉，埋在水袖中的林曦到底有沒有流淚，但他只覺得自己的眼，紅了。

　　畢竟，對劍師而言，第一柄劍的意義太多了。

　　看臺上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靜靜看著這個贏了的身影，他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以水袖捂臉，另一手顫抖的抓住劍身。

　　在這樣一刻，本該因為獲勝而歡愉的場景下，這個少年就只是落寞抱住斷了的劍，抱住斷了的劍……

　　便在這時，方敏心頭一跳，一股令人心悸的劍意從那柄斷掉的無鋒中冒了出來。

　　莫非——

　　林曦竟是在此時劍意圓潤出劍氣？

　　方敏想到這里，怔怔看著少年手中的無鋒，即將出現(xiàn)的，是什么品質的劍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