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一篇散文,很久之前寫的了?。?p> 看到她的第一眼,是因為她踩醒了我!
當時,我正在座位上閉著眼睛瞇著。我可是等了好久才等來這個座位的,在別人的羨慕之下,理所當然的坐了下來。我想在我周圍的人也是這么想的吧!估計他們做的也如我一般,等到座位后就如老僧盤坐,閉眼不語。不過,我還是會給老弱病殘讓座的,除此之外,其余的就免了吧!
所以,我很老神在在的,兩眼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屬于自己的圣賢書吧!
正當我魂游天外的時候,一陣刺痛,從腳趾頭處開始向上蔓延,一直延伸到心臟處,最后上升到腦海。之后整個腦子里只有一個字在盤旋,那個字叫“痛”。第二個反應就是,我要看看這個人是誰,找罵呢不是!
我慢慢地睜開眼,看看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大力,痛的我真想叫娘。因為我是休息的時候的低著頭的,所以在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一雙高跟鞋。是了,怪不得如此的疼痛,原來是讓高跟鞋給踩的,我還以為是哪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呢!不過,這不能成為讓我原諒她的理由,哪怕她是個女的。所以,我抬起頭,看著她!
在我眼前站著的,是一個面龐清秀的女孩:一頭烏黑的長發(fā),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她的長發(fā)在這地鐵里,隨著一股冷風在肆意飛散,那隨意飄散的秀發(fā)里,有水珠不斷的從她發(fā)絲飄落。額,水珠?是了,外面正下著小雨,想必在她進入地鐵之前,已經被淋濕了吧!依稀可以辨別出她單薄的衣裳上的點點污漬,便是那雨滴將干卻未干的痕跡。
突然,我們兩人的眼神相撞了。剎那間如永恒。她退卻了。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現(xiàn)在有著一絲慌亂和一絲的,畏懼。想必是心虛,抑或是我唐突了佳人!她的面龐在一瞬之間放佛起了兩朵紅云,淡淡之間有一種白里透紅的感覺,如吹彈可破。雖然她的皮膚不是那么的白。
我就這么一直的看著她。
可能是剛才的情緒有點慌亂,平定下來的她終于有點勇氣與我對視,良久,她怯弱的對我說了聲:“對不起!”那表情有些楚楚可憐,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在等待大人對他們的宣判與懲罰。
似乎,有那么一絲的我見猶憐吧!
心里的怒火慢慢地平息,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遇上此等倒霉之事。而且這地鐵上的人那么擠,有些磕磕碰碰總是在所難免,我總不能破口大罵,有失君子風度吧!所以我很自然的甩了甩手,說了聲沒關系,然后繼續(xù)我靈魂出竅的大業(yè)。只是在重新閉上眼睛之前,看見了讓我內心深處微微一動的一幕:她,笑了。
BJ地鐵一號線是我坐過所有地鐵線路中最為讓人深刻的路線了。無論我什么時候去乘坐,一號線的列車上,總是那么的人多,似乎全BJ城的人們都來擠地鐵了。每次坐地鐵,心里總是有那么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赡埽堑罔F太冷漠了吧!冰冷的聲音,陌生的人群,寂靜的車廂。這一切一切,都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溫暖的存在。
我討厭這種冷冰冰的感覺,如果不是今天下雨了,而且公車等了好久都沒來,我才不愿意坐地鐵呢。剛上車的時候,里面已經非常的擠了。但是為了回到我那溫暖的被窩,我還是頭也不回的擠了進去,擠就擠了點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習慣了就好。終于,在某一站之后,我面前的人下車了,座位也隨之空了出來,身旁也沒有老弱病殘這幾者,我就很自然而然的坐了下去。然后慣性般的打量著我的周圍。
四周還是和以前遇見的情形一樣,人多,少語。每個人的臉上似乎有著一種看起來很冷漠的神情,雖然他們本身可能并不是這種冷漠的人。但是這種名為“冷漠”的東西如同疾病一般在地鐵上瘋狂的傳染著,卻不知是誰先帶進來的。還是,我們本身就存在著這種疾病的因子,地鐵只不過是一個引子而已。
我記得在坐下來之前她并不在我的面前,可能是中途上來的,或者是她從某處被擠到我面前的,擠著擠著就踩到了我的腳。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了,重要的是,她笑了。
她的微笑,宛如在這冰冷的地方帶來了一絲溫暖,讓我覺得這整列地鐵都充滿溫馨。原來讓我感覺很冰冷無情的那些人,都改變了:我身旁閉著眼睛睡覺的哥們可能在做一個美夢;那個靠在門邊的小哥可能是用手機在給他的女朋友發(fā)短信吧;還有那個在拿著報紙看的津津有味的大叔,我猜他可能看到了他買的股票今天漲了;還有??????
不過這只是那么一轉眼的事,感動之后,我又感覺這些人都回到了剛才那種冷漠的狀態(tài)。我也回報了她一個微笑,之后就繼續(xù)閉眼休息。
列車就這樣呼呼嘩嘩的繼續(xù)開著,剛才的那一幕只不過是我回去路上的一個小插曲而已。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有十秒,二十秒,還是一分鐘,又或者是五分鐘。我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看了她一下。
她的表情有些吃力的感覺,仔細一看,原來她的手里提著一個小包,卻不知里面裝的是什么東西如此的沉重,累的她呼吸都加重了幾分,額頭上,不知從何時,已溢出幾滴汗珠。還真是楚楚可憐啊!不過我與她素不相識,犯不著去獻殷勤。嗯,繼續(xù)神游去!
然而,在自私、男人的尊嚴、理性、感性、道德等等思想的交錯下,我突然站起身,在她愕然的目光中,輕聲對她說:“你坐吧!”
她吃驚的看著我,有點不知所措,似乎被我這么一說,她便有些害羞了,臉上的紅暈,仿佛更深了一些。低下頭,用屬于她那清脆的鈴音答道:“不了,我可以的,站著就行,還是你坐吧!”
我饒有興趣的看著她,似乎她那害羞臉紅的樣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嘴邊不斷開合,聲音細不可聞,卻不知她在說些什么。白皙的脖子上,也有著一絲粉紅的痕跡。
今天這是怎么了?好像自己已經看了人家很多次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色心在作怪?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我一跳,趕緊在心里默念了幾句我是好人我不是色狼之后,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終于被甩掉了。清醒之后,我便還是堅持了自己的做法,有些違心的對她說:“你坐吧,我不累,而且看出你現(xiàn)在很疲憊,坐吧!說不定我回去之后可以和別人吹噓今天我在地鐵上給一美女讓座了呢!”
她還在退卻不肯就座,人家不會是在懷疑我居心不良吧?我連忙側起身子,讓座位徹底在她的面前暴露。彬彬有禮的說了聲:請!
也許是真的累壞了,她不再推脫,坐了下去,嘴里還不忘了說:“謝謝你!”
我微笑的道:“沒事,應該的。”
坐下之后的她,臉色輕松了許多,那皺著的眉頭如春風化雨般舒展開了。她閉著雙眼,神態(tài)自如,仿佛在想些什么,又好像不是。只不過,看到她這么愜意的樣子,還真是覺得自己真做對了,至少這一路上也不用無聊到看時間數(shù)路段了。
不再言語,車廂,又重歸了寂靜。只有車輪與鐵軌傳來的摩擦聲,不斷在耳邊跳躍。不知過了多久,車速忽然變得緩慢起來,靠站的時候,慣性般的,車子顛簸了一下,然后停了下來。
我站在她原來的位置,車停頓的時候,她睜開了雙眼,如沉睡千年般之久才回醒,眼珠左右晃動幾下,像是在打量什么,眼神逐漸明亮,天真無邪。雙眼在某個時段相撞,她看見了我,然后,對我又微微笑了一下。
我問道:“你到哪里?”
我答道:“公主墳。”
我自言自語般說道:“我萬壽路?!?p> 車中人流不斷交替,上來一些人,又下去一些人,這形形色色的人群,卻不知有誰,能與這地鐵一般,行駛到最后。在車門關上的那一刻,她又閉上了雙眼。而我,則在人來人往的時候,到了她的身旁,緊靠著車門。與她的距離,只有薄薄的一面扶欄。
吁!自己長吐了一口胸中的濁氣,舒暢了許多。
車外,是一片漆黑的軌道,除了黑暗再無別的;車內,則是燈火通明的車廂。人們的目光不斷閃爍,他們看向的,是哪里?等待的,又是什么?
心中一動,朝身旁的她看了看。
她雙手抱著小包在胸膛,身子彎曲著,低著頭,蜷縮在一旁,如一個無助的孩子。是寒冷么?如果不是,那為什么,她單薄的身軀在微微顫抖?原來,這溫度適中的車廂,竟也如寒冬一般,冰冷無情。
這一幕,竟是如此熟悉。仿佛,很久之前,也如這般一樣,有個女孩在我身旁,瑟瑟發(fā)抖。
心中的某個地方突然動了一下。很自然的,我脫下了外套,輕輕地,在別人詫異的眼光中,為她披上。似乎是感覺寒冷被驅除了不少,又或者是外套給她帶來的溫暖驚醒了她。她抬起頭,望著我,嘴角邊輕輕嚅動,想說些什么,但是卻久久不出一聲。
我輕聲說道:“不用謝!”
雖然她沒有說話,但是我卻知道她想要說些什么。在這個物欲橫流的年代,關心,幾乎成為了一個過去時,更別說是對一個陌生人的關懷了。這個年代,有的時候,關心,只不過是一個追求自身利益的手段而已。
什么時候,我們都變得這樣了?
幸好,關心與否,在乎的,只是對方接不接受而已。她的眼眸中,是一種無法言語的感動,還有那一閃而逝的激動。不管怎么樣,她總算是接受了一個陌生人對她的關心。
平靜下來的她,把外套裹緊了一些。然后,看著我,再一次的,微微一笑。
這又只是路上的一個插曲。人的每一次插曲,每一次意外,每一次經歷,把這些串在一塊,就是人的過去。我們,就是這么成長過來的。
這一個“過去”多長時間了?我沒有數(shù),只是怔怔的看著在車門上的路線,看著一個又一個站點從紅到綠,感受著地鐵從奔馳到緩慢最后靜止的過程。突然,車子又一次停了下來,而我卻忘了這是第幾次了。幾分鐘后,地鐵又開始行走,奔著那最后的終點飛馳。
她的身軀,隨著列車的行駛在不斷地輕輕搖擺,如微風拂過的湖面,輕撫過的枝葉。頭也是如身軀一般的晃動,很有節(jié)奏。忽而急速朝下墜落;忽而左右搖擺,卻似乎感覺到了危險,在撞上扶欄之前停住,而后恢復原位,繼續(xù)輕擺。搖搖欲墜,如此反復。
難道是睡著了?
我不敢肯定,但是這么搖來搖去的是有那么一點危險,稍不注意就會磕到。很想去提醒幾句,但是,卻不知如何開口。一次兩次的關心,在陌生人之間,雖說不上什么稀松平常,但也是難得可貴。一旦超過三次,就會讓人誤會你有什么企圖了。因為在這個年代,在很多人的腦海里,陌生人就是大灰狼的代名詞。誰敢保證大灰狼對小白兔的關心是真的呢?
心里躊躇不定,猶豫不決。說,還是不說,這是個問題。當眼睛往她看的時候,這個問題已經不用去考慮了。也可以這么說,是沒有時間讓我如此悠閑了。
她搖晃的身軀,突然急速搖向扶欄那邊,前幾次感覺到危險的預感并沒有出現(xiàn),仿佛已經沒有了知覺。如無意外,幾秒之后,她的頭便會撞上去。然后就會醒來叫痛,我都能想到結局了。
只不過,這個意外不會發(fā)生罷了。
我伸出手臂幫她攔住了扶欄,她搖晃的頭只能在我的手臂上輕輕磕碰,不疼。幾乎是下意識的,她整個身軀在頭撞上我手臂的那一刻依靠而來?;蛟S,是找到了安全感吧!
手臂,被她緊緊的抓住,身體不由自主的依偎著。真的是睡著了。表情輕松無比,似乎已經忘卻了所有煩惱,如孩子般,睡夢時,帶著一絲微笑。
感覺有些痛苦,好像右手已經不屬于自己了,能感受到,被她依偎的手臂,不斷傳來一絲絲的疼痛。有些痛楚,是不發(fā)言語的,只能一個人慢慢品嘗。然后如動物一般,在黑暗的角落,靜靜的舔舐、撫平,那受傷的傷口。
閉上雙眼,整個世界,似乎也一并陷入了黑暗之中。在這寂靜的車廂里,也是一種別樣的美。只有那冰冷無情的聲音,每幾分鐘,便在耳邊跳動一次。
“喂,喂,醒來了,再不醒來你就要坐過站啦!”我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柔聲的說道。
她的雙眼慢慢睜開,迷茫的眼神,打量著周圍的一切。良久,似乎已經知道發(fā)生了些什么,她的眼神逐漸變得炯炯有神起來。然后,迅速把身體調整好。臉色突然有些通紅,可能是不好意思了吧,她小聲的對我說道:“對不起啊,我不知道?!?p> 手臂的溫度,隨著她的離開,也慢慢地感覺到正在流失變冷。原來,過往所存在的溫柔,也都會隨著時間的逝去而逐漸消失,而后遺忘。
腦海中雖然想著這些,但還是沒忘著答道:“別說什么對不起了,車快到站了,再不收拾好下車,你就會坐過了?!?p> 她“嗯”了一聲之后也明白了什么,不再說話,提著那看似沉重的小包,頭也不回的,吃力地朝車門擠去。我猜想,她也會恨透這擁擠的地鐵吧!
車停,門開,人,進出。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印象中,和某個人,重疊在了一起。忽然,那一剎那,她轉過身,如是一般的看向了我,對我不斷揮手。在車門關上的那一個瞬間,她微笑的對我說了一句話。雖然我聽不到,但從唇語中,我明白了她所說的話:再見!
透過玻璃,她還在對我揮手微笑。地鐵開動之時,我看見,在人頭攢動之間,她就是一個特別的存在,世間仿佛只剩她在那里,微笑著揮手。在她的身影從我眼中消失之前,我還看見,在地鐵車廂之外,那一個如同精靈一樣的女孩兒,她的長發(fā),隨風,輕輕飛散、飄散??????
離別時我們都會說“再見”,但你我永遠都不知道,誰哪次不經意間說了再見之后就真的再也不見了!既然這樣,那么,這個女孩兒,祝你一路順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