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送出金山

　　李兮將手舉到楊公子面前，“我們手上、衣服上、被褥上，特別是臟的東西上，也有無數(shù)的蟲，在我們健康時候，能夠?qū)惯@些蟲，它們對我們幾乎沒什么影響，可當我們生了病受了傷，身體虛弱的時候，這些蟲子數(shù)量太多，我們的身體就沒辦法對付它們了，根本看不見的蟲就會往他們傷口里鉆，讓肉腐爛，讓血變黑，人的身體里，也有一些蟲，會保護我們，強壯的人，身體里的好蟲就多而強壯，就能打敗浸入的壞蟲，他的傷口就能慢慢好起來，但不那么強壯的人，打不過入侵的壞蟲，人就會發(fā)燒，死亡。大體就是這樣，我說的不太明白。”

　　“我大體聽明白了，你配的那些藥水，能殺死那些看不見的蟲？你讓他們把被子褥子、包括床板桌椅都用藥水擦試，也是為了殺死那些蟲？還有這涼幕，也是為了防止那些蟲？”

　　楊公子眼睛亮的如同最黑的夜里最亮的星，李兮看呆了，“嗯嗯嗯！就是這樣！還有看護他們的人，也要干凈，其實就是干凈，非常非常的干凈，就可以了?！?p>　　“你這個藥方，能抄一份給我嗎？”楊公子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問道。

　　“當然可以！”李兮沐浴在那雙亮閃的眸子里，如同沐浴在冬日最暖最柔的陽光里?！澳阆胗玫搅旱剀娭腥?？光用藥浸的紗布不行，效果不算太好，要配上口服的藥，我有好些可以做成藥丸的方子，一會兒回去就寫給你，其中有一味白藥，生肌止血效果好得很！嗯，還有，日常護理上也有好些要注意的地方，我一起寫給你！”

　　李兮仰頭看著楊公子，渾身散著欣喜，沒有什么比能幫得上他更讓她高興了！

　　楊公子很忙，崔先生也很忙，李兮一個人吃了頓豐盛到令人發(fā)指的午餐，吩咐小藍研墨鋪紙，用她那枝細細的筆，認認真真的寫藥方和使用方法、注意事項。

　　“小姐，明山又來了?！毙∷{探頭稟報。

　　“讓他進來！”

　　“姑娘，爺?shù)昧诵┥虾玫钠咸?，吩咐小的送些給姑娘嘗嘗?！泵魃教崃藗€精致的竹簍子進來，利落的見了禮笑道。

　　“多謝你?！崩钯饽樕系男θ萏鸬娜缣撬泼?，根本化不開，“讓你的小廝送過來就行了，還勞你跑一趟?！?p>　　“小的特意討了這趟差使，是想過來給姑娘磕個頭?！泵魃秸f完，‘撲通’跪倒，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李兮嚇了一跳，“你這是做什么？行這么大禮？”

　　“小的是替小的堂兄謝姑娘救命之恩！”明山站起來，又揖了個長揖，滿懷感激，“小的堂兄就是腸子流出來的那個，叫顧大豐，是姑娘救了他的命！”

　　“他當時擋在我前面，替我擋了不知道多少刀，要謝，該我謝他才對。”李兮記得那個高大憨厚的漢子，忙笑道。

　　明山笑起來，“瞧姑娘說的，那是他的本份。姑娘在寫方子？姑娘的醫(yī)術(shù)真是出神入化，跟神仙一樣，姑娘要是寫了這些方子出來，那簡直比普濟眾生的大好事還要好！姑娘不知道，要是沒有姑娘，那二十來個人，能活下來七八個就不錯了，姑娘這些方子，真到了戰(zhàn)起的時候，就是萬金難買，不知道多值錢！姑娘大概不知道，孫神醫(yī)還有個外號，叫孫財神，家里銀子多的跟廢鐵一樣，就因為他家有張祖?zhèn)鞯膫乞灧剑猩∩?，黃色的藥末，倒到傷口上，生肌解毒，管用得很，就這么大一個小瓶，賣一兩銀子，要上戰(zhàn)場的，只要能買得起，都得去買幾瓶備著，梁王府每年也采買不少，就這一張方子，孫家就發(fā)了大財了，這張方子就是孫家的金山。”

　　李兮歪頭看著明山，明山拎著這簍子葡萄巴巴過來，是專程和她說這些話的？是因為她救了他堂兄，他特意過來和自己說這些話？

　　“照你這么說，要是梁王得了這些方子，肯定高興的不得了？誰獻上這些方子，就是大功一件？大的不得了的那種大功？嗯，可能還會有許許多多的賞錢？你們爺說過，梁王很大方?！崩钯饪粗魃絾柕馈?p>　　明山心里一喜，姑娘果然聰明，唉，這么聰明的人，怎么有時候傻的不通氣呢？比如此爺就是彼爺這件事！

　　“姑娘這方子可比孫神醫(yī)那張方子管用多了，孫神醫(yī)那藥能賣一兩銀子，姑娘的藥賣十兩黃金都是便宜的。”明山?jīng)]直接答李兮的話，卻又答的明明白白。

　　“那就太好了！”李兮臉上的笑容如朝陽下帶露盛開的玫瑰，“你家爺就能在梁王面前立上大大一功了！”

　　明山差點嗆死過去。

　　“謝謝你！”李兮的目光真誠而感激，“你這番話都是為了我好，真心實意為我好，謝謝你！我從師學(xué)藝的時候，師父教導(dǎo)的頭一句話就是：醫(yī)者父母心。我這些方子若能借梁王之力傳到軍中民間，能救活那些不該死的人，我就很高興了，至于銀子什么的，要那么多干什么？”

　　明山呆了片刻，‘撲通’又跪下了，“姑娘，這個頭是替軍中兄弟們給姑娘磕的！”

　　“唉唉唉！快起來！頭要磕破皮了！”明山這個頭磕的更響，李兮亂甩著手，這些人真是的，動不動就磕頭，她最怕人家給她磕頭了！

　　楊公子和李兮他們在驛站停了二十來天，輕傷的十幾個已經(jīng)行動無礙，繼續(xù)跟著隊伍往汴京城去，重傷的幾個傷情已經(jīng)十分穩(wěn)定，留在驛站繼續(xù)養(yǎng)傷。

　　這一耽誤，離皇上圣壽的日子已經(jīng)很近，再啟程后的行程就緊了，好在這會兒已經(jīng)秋高氣爽，一天里也就中午熱上一會兒，天氣宜人，一路上景色又好，李兮沒覺得太辛苦。

　　楊公子還是時常離開隊伍，有時候帶上崔先生，有時候他自己一個人，到處查看河流、關(guān)隘、民情等等，基本上都是一天兩天，最長也不過三四天，比在梁地時連著十幾天幾十天見不到人的時候好太多了，李兮很滿足。

　　男人，特別是有抱負的男人，總是繁忙的。

　　八月下旬，李兮一行離汴京城已經(jīng)很近了。

　　午后，楊公子一行十來人，馬蹄卷揚著塵土，迎面疾奔回來，李兮從車門探出半邊身子，癡呆呆的看著斗蓬迎風(fēng)獵獵飛起，如天神君臨一般疾馳而來的楊公子。

　　俊美若此、氣度若此，偏偏又那樣智慧，那樣努力，那樣溫柔，讓她怎么能不傾心傾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