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壽永遠記得那一戰(zhàn),自己差點斷了兵器,退出江湖。有人說,李壽不愿見那女子被自己所傷,才故意輸給她。但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輸,是因為真的打不過。
都說亂世出英雄,可一心想揚名立萬的李壽卻偏偏出生在太平盛世。幼時便跟著父兄習(xí)武,總想著長大了當(dāng)個蓋世大俠,鋤強扶弱,匡扶正義。剛一成年,他便迫不及待地沖出家門,開始行走江湖。
父親一直說他資質(zhì)平庸,比不得師兄們,他一直覺得是父親為了留自己在家說的謊話,父親當(dāng)年名動江湖,一手創(chuàng)立了青云派,母親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兩個哥哥也早已在江湖上成名,自認(rèn)天賦極高又家學(xué)淵源,對于父親的評價,他自是不信的。
初入江湖,他便闖出了名頭,江湖人都尊稱一聲青云三少,心中不免歡喜。青年壯志,無非是為了得個名頭。
這日武林大會,各路江湖人齊聚英武山,以武會友。李壽也想知道自己的真實武功水平,便從最基本的套路比起,一路過關(guān)斬將,來到了下午的擂臺。
多年以后,他仍然清晰地記得那個畫面。
連下五城,李壽有些得意,提起一口真氣,也并未顯露自家的武功路數(shù),只使了一個江湖人都會的“青鳥掠湖”上了擂臺。
擂臺上的人腰身極細(xì),鞋子也不算大,像是個女子,卻是男裝打扮,頭上呆著斗笠,看不清面容。李壽抱拳,朗聲道:“在下出自晉州李家,敢問閣下尊姓大名?!辈坏壤顗鄯磻?yīng)過來,那女子忽然腰身一彎,竟然直接翻到半空,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右手并指作劍,左手使了一記手刀,徑直向他襲來。
到了那時,他方知平時拆招時父兄多有相讓,此時一個年輕女子使出的一記平平無奇的手刀,自己卻避無可避。那手掌不算大,應(yīng)是日日練功,不似尋常女子那樣的柔潤,卻似帶著千金的力道,剛勁的掌風(fēng)吹得他似要睜不開眼睛。李壽顧不得再隱藏身份,右腳后退,使了一記“青云墜”,勉強穩(wěn)住了身子,雙手抱拳護在身前,硬是勉強接住了這記手刀。
那人卻輕蔑地“哼”了一聲,左手撤回,右手變掌襲來,李壽只感覺面前熱浪來襲,額前的碎發(fā)幾欲燃燒起來。李壽也顧不得面子,使出全身的真氣全力出掌,勉強撐得一時。那女子卻驀地收回了招式。李壽真氣耗損嚴(yán)重,一瞬間幾乎都要摔倒,卻還苦苦支撐。
那女子掀開斗笠兩邊的圍布,不想里面卻還帶著黑色面紗,只露著一雙平平無奇的眼睛。“青云山的小子,功夫不錯?!?p> 李壽一時沒聽出她是真的夸贊還是故意羞辱,卻道:“閣下莫非是莫念大俠的高徒,一套冰火手,我卻只見識了火手,很是遺憾?!?p> 那女子眼神一凜,道:“好小子,有點見識。至于莫大俠,”她頓了頓,道:“是家父?!闭f完,她便轉(zhuǎn)向臺下眾人,說道:“今日我來這武林大會上這擂臺,不敢覬覦盟主之位,但只要輸在我手下的,便要折劍起誓,永遠退出江湖。我莫若羽出道,只為一敗?!痹捯魟偮洌戕D(zhuǎn)向李壽,“青云三少,讓我好好見識見識你們青云的劍法。”
雖已力竭,為了青云的臉面,李壽決定拼死一戰(zhàn)。長劍出鞘,寒光乍現(xiàn)。那女子伸手從腰帶中抽出兵器,卻是一根銀絲。眾人皆是一驚,那是上古神兵玉女絲。上古神兵共有三件,使用者功力越高威力越大。這玉女絲看似柔軟,實則威力巨大,若是淬毒,便更讓人避無可避。
臺下有人喊道:“三少小心,可能有毒!”李壽不敢大意,腳下走了一個劍訣,直盯著對面女子,道:“行走江湖,本應(yīng)鋤強扶弱。莫姑娘家學(xué)深厚,本該成為江湖的中流砥柱,為何執(zhí)意斷他人出路?”江湖中人最看重聲望,若真的折劍認(rèn)輸,恐怕再難入江湖了。
莫若羽雖處上風(fēng)卻不敢輕敵,運氣襲來,李壽只覺眼前一花,心下便知敗了。莫若羽手中銀線向他胸口襲來,卻是虛招,反手抽出背后的短劍,直逼李壽咽喉。李壽定睛看去,竟是神兵斷情劍。他運氣抵抗,直至真氣耗盡,雙眼一閉,沒了力氣般癱坐在地上。罷了,神兵威力無人能敵,只是輸在一個年齡尚不及自己的女孩手上,不免窩囊。平心而論,即使她不用神兵,那一招火手,就已經(jīng)難以招架,更何況她還沒使出威力更大的冰手。一時間心中閃過無數(shù)個念頭,卻是越來越覺得萬念俱灰,自己十八歲剛開始行走江湖,便要在天下人面前折劍認(rèn)輸了。
此時忽然一人從天而降,一把撐住李壽的身體,表面為支撐之勢,實為傳渡真氣。李壽慢慢睜開眼睛,見來人是莫念,只虛弱地叫了一聲:“莫伯伯?!?p> 莫念知已運氣保住李壽心脈,便道:“我先差人將你送回青云山,小女頑劣,他日定當(dāng)攜女登門請罪。”又轉(zhuǎn)向眾人道:“小女自仗神兵之力,前來此處挑釁,是莫某人管教不嚴(yán),幸得青云三少相讓,才不至讓小女丟了性命,日后定當(dāng)嚴(yán)加管教小女,各路英雄請繼續(xù),莫某人先處理一下家事。”
李壽不知怎么回的青云山,一路上他不停地想該如何向父兄解釋,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丟了青云的臉。
兩日之間,功力恢復(fù)了五六成,再下車,最熟悉不過的山門映入眼簾,青云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