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普盧西恩

　　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精靈的國度。夢到了敲擊心靈的交響曲，夢到了我站在冰制建筑上仰望星空。

　　可是為什么這么冷？自從上次醒來，我就變得那么怕冷。有人握住我的手，我想轉(zhuǎn)過頭去看是誰，但是無論如何都只能保持一個姿勢看著天空上的繁星。雙子座在地平線上奔跑，后面是小犬座的α星，小犬座的斜上方是我很難分辨出來的巨蟹座，在巨蟹座的大貝殼中央，竟然憑借肉眼可以看到傳說中的“鬼星團”。

　　大概只有在中國才會被那么稱呼，在中國的二十八星宿里，那個位置是鬼宿，大概是與尸體有關(guān)，很不吉利。能記得這么清楚是因為小時候出門玩，聽到一個算命先生和一個人這樣說的，覺得有趣便記住了。但是因為城市光污染的原因，我一直都看不到巨蟹座。能看到夏季的大三角已經(jīng)算是幸運了，所以在放假去外公家的時候，才能有機會尋找到巨蟹座，可仍然無法見到那個星團。

　　如今，我在自己的夢里看到這個是兇兆嗎？是說我已經(jīng)死了嗎？

　　我注視著那片不吉祥的星團，這明明是個在遠離地球的星團，此時在眼前卻越來越大，好像要從天頂壓下來一樣。并不美麗，也并不壯觀。一些遠近不同的星星毫無秩序的分布著，像是不小心灑掉的油漬。它的另一個別名叫“蜂巢星團”，我卻聯(lián)想到是天空被灑上了一種腐蝕性液體，那點點星光就像一個個小小的蝕洞。越是這樣想，美麗的天空就不再美麗了，而是密密麻麻的恐懼又指尖悄悄爬進大腦。

　　而那耳邊的聲音呢？也絕對不是精靈們的交響樂。我聽到琴弦沙啞的鳴叫和變了的曲調(diào)。

　　剛剛拉住我的手的溫暖的手也突然變得毛茸茸的。

　　“??！”

　　我猛然張開眼睛，看到的卻仍是巨蟹座，那塊稀疏的星團也正在眼前的夜空中，只是沒夢中那么近，仍是在高高的夜空中若隱若現(xiàn)。我看到自己吐出的白色氣體在空中慢慢升起。扭動脖子，便傳來鉆心的疼痛。

　　我的左手邊，確實有一個毛茸茸的動物。從體型來看，大概是一頭狼。

　　我一張嘴，從嘴巴里就流出了血。知道是血是因為我的味覺還沒有壞掉。

　　“我還以為你死了?！?p>　　那頭狼把毛茸茸的頭湊過來，完全擋住了我的視線。

　　“是你在說話？”我抬起右臂，用凍僵的手捂住脖子，然后想看看周圍情況。

　　“你能聽懂我說話？”那狼驚奇的圍著我小步打轉(zhuǎn)。

　　我看了一下四周，并不是平坦的平原，而是一個小山坳。

　　“能啊，我怎么在這里？”如果沒錯的話，我應(yīng)該是被……“我不會是被丟到荒郊野外了吧？”這太有可能了。

　　“我看到你的時候你就在山腳，看起來是受到了吸血鬼的襲擊。”他甩著尾巴，停在我身邊，它坐下與我坐著的高度相近。

　　“大概吧，那么這是狼族的領(lǐng)地咯？謝謝你沒吃我?！毙睦飸c幸自己撿了一條命，他們以為我死了，所以把我丟了出去。

　　“我有那么多雪鼠為什么要吃你？”

　　“那真是謝謝你了?！蔽腋屑さ孟肓⒖贪萆弦话?。但是馬上想起了自己的重要事情。“你既然是狼族的話，能讓我見到狼王嗎？”

　　它瞪大了眼睛，說：“那得去冰雪要塞，你這個情況還是算了吧。那里可不像這里平坦舒適，那里路狹窄不用說，要一直向上爬才能爬到冰原上。冰原的入口是一條冰川裂縫，兩邊是高聳的冰壁。大概是一座冰山裂開后形成的那條路。自遠方吹來的風(fēng)匯集到那里，出來容易，進去的話，你可撐不過那颶風(fēng)。狼族如果不列隊進入的話，獨自也是無法通過的?！?p>　　“怎么會選那種地方。”我頓時覺得好心塞，“那你們平時怎么傳達消息呢？”

　　“我們通過聲音啊。況且，我們也不直接受大王差使?！彼硭?dāng)然的說道。

　　“它不會從要塞出來嗎？”

　　“那誰都搞不清。而且你一個人類，為什么要找我們大王？”

　　我在思考，也就是說阿瑪蘭斯獨自通過了颶風(fēng)帶，然后到達了冰原，進了冰雪要塞救了我？我不知道對于他來說難度如何，但是……目前的我來說是沒辦法辦到的。

　　“喂?！?p>　　這生著深灰色皮毛的狼不滿的用頭頂了我一下。“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傳達到狼王那里?！蔽易灶欁缘恼f。

　　“不如我?guī)湍銈鬟_吧?！?p>　　“你知道好奇害死狼嗎？”我向手里呵氣，但是手指還是動不起來。我用手掌擦了擦旁邊的冰塊，拂去上面的凝雪后，一塊平滑的鏡面出現(xiàn)，我湊了上去，剛好照到自己的情況。脖子處血管已經(jīng)自己修復(fù)了，我慶幸咬我的不是什么野獸，不然脖子直接斷掉了。

　　“你就告訴我吧！我保證不說出去！”那頭狼也往前挪了兩步。

　　“你不覺得你這頭狼很搞笑嗎？”如果是以前我或許早就把所有都說了，但是現(xiàn)在我再不敢那么大大咧咧。

　　它眨巴著眼睛看著我，期待著我告訴它“重要的事情”。

　　也許正是因為這種好奇，才導(dǎo)致它把我救回來的吧?！澳氵@樣的性格，很容易招來災(zāi)禍的?！蔽艺f。

　　“我知道，但是，沒有辦法。如果什么事情不搞清楚我就沒辦法吃好也沒辦法睡好?！彼酒饋?，滴溜溜的在四周打轉(zhuǎn)，似乎在說服自己不要繼續(xù)好奇下去。

　　“我記得你們狼是群居動物……”

　　“沒錯，不過你是我找到的，屬于我的獵物?！彼靡獾耐Ｏ聛?，嘴巴半張著，露出他一口鋒利的牙。

　　“等一下，如果我聽力沒有問題、翻譯沒有問題，你說我是你的獵物？你不是有雪鼠嗎？”我有點跟不上這家伙的邏輯，剛剛還說不吃人的，怎么說變就變??！

　　“但是我不能總是吃雪鼠啊，你平時吃飯只吃一種東西嗎？偶爾要吃些別的吧?！彼槐菊?jīng)的說道。

　　這個動物真會開玩笑，我踩著麻木的雙腳向山坳外面爬。

　　它一下咬住我的褲腳，把我拖了下去。我最怕的是別人從身后拽住我。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我吃力的用胳膊頂住它龐大的身軀，防止它繼續(xù)靠近我。

　　“普盧西恩?！?p>　　“好吧，普盧西恩，你要是吃了我你就永遠不知道那件重要的事情了。”

　　它突然一愣。良久，他挪開爪子，對我說：“這么說是沒錯?？墒恰?p>　　“普盧西恩，我可是有許多秘密的！”我說。

　　“別想騙我。你得先說一個?！彼炎ψ哟钸^來，不肯退讓。

　　“比如我能聽懂你說話。普通的人類能辦到嗎？”我問。

　　他搖搖頭，但是馬上反應(yīng)過來，“你該不會是精靈！”然后自己又不斷搖頭，“不對呀，冰川上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有精靈了，可是萬一還有……”

　　“不要瞎猜了，你看我哪里像精靈？”

　　它抬起頭仔細看我，似乎也瞧不出什么名堂?！耙彩桥?，怎么看都是一個普通人?！?p>　　“你不覺得我能聽懂你說話是冥冥中注定的嗎？”

　　“是嗎？”它天真的張大眼睛。

　　這家伙還真好騙。我趕緊繼續(xù)引導(dǎo)。

　　“你不相信命運？不相信神？”我問它。

　　它倉皇的搖頭，“你是說神嗎？你真的是神派來的？”

　　“那還有假。你如果吃了我，神就會發(fā)火，天狼星就會變成紅色?！?p>　　他一臉恐懼的看著我。

　　我開始懷疑自己說錯了什么。它是害怕那句話？

　　“神會發(fā)火。”我重復(fù)了一下，看到它并沒太大反應(yīng)。“天狼星變成……”

　　“請不要說了！天狼星是不可能變成紅色的！”它把心里的恐懼都寫在臉上了。

　　我只是胡謅的，沒想到瞎貓碰上死耗子。我也很好奇它為什么會這么害怕，但是我又必須裝深沉，不能直接問。

　　“我還騙你不成。所以你還是快點幫忙吧，我有話要傳給狼王，時間緊迫?！?p>　　“這個事情得和我們首領(lǐng)商量。”說著它三步并作兩步跳出了這個小山坳，不知跑去了哪里。

　　“普……普……”我想叫住它，但是好像沒記住它拗口的名字。

　　這下情況可更糟了，我似乎掉進了狼窩。不會每頭狼都這么傻，那么之后遇到別的狼我該說什么。為什么想要見到狼王那么難呢？我到底該找誰，該怎么做才能傳達自己的意圖。盡管我懂的他們的語言，我卻覺得無法與他們溝通。人類也是、狼族也是。

　　謊言，我需要一個又一個的謊言支撐才能活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