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醫(yī)院之后,羅西亞全身都已經(jīng)被凍的僵硬了。她身上的衣服濕透,外面的大衣被維爾納給扔掉了,現(xiàn)在身上披的是維爾納的軍裝大衣。
可想而知,當(dāng)她回去之后,不僅因為迪爾的傷,還因為她身上的這件衣服,讓醫(yī)院的人都嚇的魂飛魄散。
弗里茨院長在火車站等了一下午,沒有一個人來接他,只得獨自一人孤單的回來了。本來他還想要訓(xùn)斥一頓醫(yī)院里的人消極怠工,但當(dāng)他得知去接他的人是羅西亞和另外一個波蘭女孩后,就深覺不妙。
他這段日子在華沙實在沒少見納粹黨衛(wèi)隊的殘忍,抓人傷人基本上是不需要理由,即便是女孩子在街頭走動,雖然不會出現(xiàn)強抓強搶,但也難免被卷入其他風(fēng)波。
他坐立不安的等了一個小時,正決定要不要出去找人時,羅西亞便回來了。坐著德國軍官的軍車來的。
弗里茨確定自己沒見過這個軍官,但好在他屬于陸軍,并不是黨衛(wèi)隊,讓他松了一口氣。
維爾納并沒有多留,也沒有要回他的大衣,將羅西亞送回來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這讓醫(yī)院的人少了不少壓力。
羅西亞頭疼欲裂,渾身冰冷,體力已經(jīng)到了極限,大略說了這一路上的遭遇便再提不起一絲精神。喝掉一碗姜絲熬的濃湯,很快便睡著了。
等再醒來時,天光大亮,她已經(jīng)在自己的房間里,身上的衣服也換了,那件濕掉的長款毛衣不知道被放在哪里,反而是維爾納的大衣好好的掛在旁邊的衣架上。
羅西亞揉揉還有些發(fā)脹的太陽穴,仔細回憶了睡前發(fā)生的事,有些擔(dān)心,不知道迪爾的胳膊怎么樣了。維爾納的車開的很快,路上她也做了簡單的止血,希望還能保得住。
羅西亞掀開被子下床,找了件厚厚的大衣穿上,感覺還是很冷,便又圍了件針織圍巾。
她在病房找到迪爾的時候,迪爾已經(jīng)醒了,胳膊上纏著厚厚的紗布,也不說話,只是坐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看著窗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落寞。
亨利在房間的角落里一直坐著觀察她的情況,見羅西亞過來了,便起身走出門。
“迪爾怎么樣了?”
“沒大事,胳膊也保住了。”
羅西亞松了口氣,卻聽亨利接著說:“只是她失血過多,炎癥也比較嚴(yán)重,應(yīng)該是在水溝里被污染物給感染了。如果以后恢復(fù)的好的話,還能使用,只是要想做手術(shù)或提些重物的話就不行了。”
羅西亞聽的心里一涼,迪爾傷的是右胳膊,如果不能做手術(shù),也不能用力的話,她豈不是連當(dāng)個護士都很勉強。
想起昨日場景,如同經(jīng)歷了一場地獄之行,全是緊張,恐懼,雖然她已經(jīng)盡力,可終究讓迪爾受到了這樣的傷害,想想她還不到二十歲,正值青春正好的年華,不由悲從中來。
“我,都怪我,亨利,你明明都囑咐過我了,可是還發(fā)生這樣的事,我昨天該拉住她的,我明明就該早點送她回來……”
“西亞,別激動,沒事的,迪爾的胳膊不還是保住了嗎。這事不怪你,是迪爾太沖動了,她一向是這樣的性子,而那個老教授是她四年的授業(yè)恩師,她沒忍住也是……但這不是你的責(zé)任,西亞,你做的已經(jīng)很好了,你甚至勞動了一位德國陸軍少校,如果不是你,迪爾就完全失去一只胳膊了?!?p> 亨利一只手扶著她的肩膀,語氣誠懇的道:“相信我,不僅是我,還有醫(yī)院,院長,都會為你的勇氣感到驕傲的?!?p> “沒錯?!北澈髠鱽砀ダ锎脑洪L的聲音,他從走廊那頭走過來,表情很嚴(yán)肅,“羅西亞,我們都會以你為榮。你要知道,在華沙街頭,我們是救不了猶太人的,你面對的可是邪惡的納粹,這那樣的情況下還能帶著迪爾全身而退,已經(jīng)非常了不起了,不需要自責(zé)。”
“院長……”
“但是,后來送你來的那位陸軍軍官,”弗里茨院長有些無奈,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是問不出口。他猶豫了一會,醫(yī)院的安全還是占了上風(fēng):“方便告訴我他是誰嗎?他跟那群警察會有什么關(guān)系?”
羅西亞低下了頭,沒有注意到病房里的迪爾聽到這話轉(zhuǎn)頭看過來,眼睛里仿佛裝了一潭死水。
羅西亞不知道該如何說她跟維爾納之間的關(guān)系,說他們是親戚,她會不會被波蘭人群起毆之?會不會被反抗軍或者熱血的愛國者殺害?不是她不相信醫(yī)院里的人,而是她不敢考驗戰(zhàn)爭期間的人性,家國仇恨矛盾重重,這里全都是波蘭人,想弄死她是分分鐘的事。
弗里茨院長見她猶豫不決,難以企口,在心里嘆了口氣,也不打算逼她:“若是不方便就不用說了,我還是相信我的員工的?!?p> 羅西亞搖搖頭:“實在抱歉院長,我跟那位陸軍軍官是認(rèn)識的,但也并不很熟悉。至于他跟那些秘密警察,他們之間沒有關(guān)系。”
她說的都是實話,她跟維爾納雖然是親戚,平時還住在他家,但是跟他相處的時間實在不算多,不能說有多熟悉。至于維爾納和那群納粹,肯定是沒什么關(guān)系的。
不過看亨利和弗里茨院長的神情,應(yīng)該是不相信她的話。
昨天下車時,她都快凍僵了,根本走不動路,她是被維爾納給抱下來的,而且身上還披著他的大衣,他們應(yīng)該覺得一個德國軍官這樣對自己,肯定是關(guān)系匪淺的吧。
不過羅西亞也解釋不出什么,弗里茨院長也相信她的人品,并不跟她深究,放了兩天假讓她好好休息,便去忙了。
亨利倒是沒什么事做,便帶著她往別處去,以免打擾到迪爾休息。
只是他們誰也沒看到迪爾如死水的目光里泛起了一股洶涌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