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分家斷親了
宋振成好賭,村上的,隔壁村的,鎮(zhèn)上的,都是出了名的賭徒賴子了。
“村長(zhǎng),你這是什么話,那都是我的銀子,咋不能用?難不成讓我眼睜睜看著兒子被砍手嗎?”老太太曹氏不服氣道。
“那銀子也是振興打獵得來的,”村長(zhǎng)不客氣道。
“宋家我管賬,銀子都是我的,”老太太曹氏回懟。
把一旁村民看得牙癢癢。
“村長(zhǎng),您不用再勸了,斷了吧,簽字畫押,大伙作證,”宋振興這會(huì)淡淡開口。
情緒不喜不悲。
村長(zhǎng)忍不住心疼,“振興啊,宋家一直靠打獵為生,田只有兩畝呢!”
這分了家,怎么活?
“村長(zhǎng),這兩畝地可不能分,”宋振成急忙開口,“兩畝地我們自己要!”
“那你打算讓你大哥餓死嗎?”村長(zhǎng)冷幽幽掃向他,“你大哥如今腿子不好,你非但不念著他的好,反而見死不救落井下石,你可真是老宋家的好子孫。”
當(dāng)下圍觀了不少村民。
宋振成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跺腳喊道,“娘,沒了水田,咱們?cè)趺椿?,年年要納稅呢,我又不會(huì)打獵。”
明擺著,就是一塊地也不愿意讓出去。
二嬸錢氏也是這樣想的,“娘,咱們一大家子要吃飯呢?!?p> 老太太曹氏自然也是這樣想,“村長(zhǎng),水田不能分,老宋家在老屋那邊還有一塊旱地,老屋跟旱地一并給他,就這樣吧?!?p> 此話一次,四周一片唏噓。
“曹奶奶,這旱地不能種水稻,你讓他們一家人怎么活,太過分了吧?!?p> “是啊,振興腿子都不行了,又不能打獵,這不是要直接餓死一家人嗎?”
“可不能這樣,村長(zhǎng),村長(zhǎng)!”
“哎,振興,你倒是說句話,別凈吃虧?!?p>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
雖然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可曹奶奶這會(huì)真的太過分了。
是個(gè)人都看不下去。
“曹老太太,”村長(zhǎng)厲聲喊道,“你如此過分,這章我今個(gè)不蓋了?!?p> 沒有村長(zhǎng)的蓋章,族人的見證,說什么都是不算數(shù)的。
“村長(zhǎng),你這是要逼死我這個(gè)老太婆嗎?”老太太曹氏又哭起來。
只是在場(chǎng)沒一個(gè)心疼,只覺得厭惡。
真是沒完沒了了。
“水田不要了,就如老太太所言,斷親分家,我們一家人搬去老屋,守著那塊旱地,”宋錦音站出來開口。
眾人視線落在她身上。
小姑娘個(gè)子小小,臉上蒙著面巾,疤依舊看得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yàn)樘旌诘木壒?,似乎她靠近額頭的疤淡了不少。
她目光落落大方,聲音清亮,一改往日的溫弱。
倒是越長(zhǎng)越好了。
只是,村長(zhǎng)嘆氣,“音寶,你還小,可別置氣,沒了水田,你們一家怎么活?!?p> “是啊,咱們莊稼人,就是靠田地吃飯,小孩子,不要亂說話?!?p> 村上人勸道。
“乖,站一邊去,今個(gè)村長(zhǎng)會(huì)給你們做主?!?p> “振興,你倒是說句話,別總是被拿捏,”有人恨鐵不成鋼出聲。
“村長(zhǎng),就聽音寶的吧,”楊氏忽然站出來。
隨即握住女兒的手,她相信音寶的話,也相信。
即使什么都沒有,他們一家人也能把日子過好。
“這……”村長(zhǎng)一頓,看向宋振興,“振興……”
“嗯,聽音寶吧,村長(zhǎng),咱們趕緊把手印蓋了吧,也全了老太太的心意,”他聲音淡淡。
仔細(xì)聽,卻是像被抽干力氣。
宋錦音心一揪,上前握住親爹的手。
他的手很涼,在這六月暑日里。
心涼,身子哪里能暖。
宋振興另一只手摟住妻子與小兒子,一家人緊緊相依。
老太太曹氏從不正眼瞧大兒子,自然更不會(huì)在意他的情緒。
對(duì)她而已,終于可以丟掉一個(gè)礙眼沒用的東西。
心里快活著呢。
她看向村長(zhǎng),“既然都同意了,簽字畫押吧。”
村長(zhǎng)重重嘆了口氣,跟族里的人對(duì)視一眼。
族里長(zhǎng)輩搖搖頭,表示這是宋家人的事,他們張家也不好插手管太多。
是的,宋振興一家才在清水村住五十多年,與他們這種祖祖輩輩姓張的村民。
終究是不一樣的。
還是不要管太多吧。
村長(zhǎng)他們很快把三份斷親書寫好,同時(shí)簽字畫押蓋章。
老太太曹氏一份,宋振興一份,村長(zhǎng)那邊一份。
這就正式斷親了。
…………
宋錦音看著那斷親書,長(zhǎng)舒一口氣,前所未有的痛快。
以后她打獵回來,就可以給弟弟吃雞腿,還有爹娘,都可以吃好多肉,不用看臉色了。
宋錦音嘴角眉眼都是笑意,擱著面巾都掩不住。
看得一旁人怪異。
“音寶傻了吧?!?p> “丑傻了,田都沒了,明日就該喝西北風(fēng)了?!?p> “大熱天哪里來的西北風(fēng),你傻呀?!绷硪蝗税姿谎邸?p> “反正我不傻,也不會(huì)餓著我?!?p> 剛那人撞了他一眼,“行了,宋家的事說到底跟咱們沒關(guān)系,管他呢?!?p> 這村上的人,沒有幾個(gè)人家是能天天吃白米飯的。
他們也懶得管別人家的事。
別以為莊稼人就閑情逸致,古道心腸。
那只出現(xiàn)在夢(mèng)里。
家里鍋都掀不開,哪有那個(gè)能力。
很快眾人鳥作獸散回家了。
村長(zhǎng)臨走前說了一句,“今晚太晚了,明天再搬過去吧?!?p> 這話是說給老太太曹氏聽的,讓她不要趕人。
老太太許是心情好,倒沒說趕人。
“娘,好餓,有沒有飯吃?”小兒子宋振成開口。
飯?
從傍晚鬧到現(xiàn)在,哪里有空煮飯。
“錢小芬,還不去做飯,”老太太曹氏命令道。
“誒……”二嬸錢氏今個(gè)可高興了,說話還是那么難聽,“咱們煮咱們一家人的飯就行,總算可以省糧食了。”
說罷,還瞅了院子對(duì)面一家人一眼。
哼。
你們一家今晚餓肚子吧。
“爹娘,恒寶一點(diǎn)也不餓,”宋榮恒貼心開口,“咱們回屋里睡覺吧?!?p> 睡著就不餓了。
宋玉兒雙手叉腰哈哈大笑,“宋榮恒,你是餓扁了吧,哪有人天才黑就睡覺,笑死我了。”
宋榮恒嘴笨,只瞪著她。
宋錦音把弟弟護(hù)在身后,“宋玉兒,你那么肥還吃,怪不得十八了都沒媒婆上門說親,胖死你?!?p> “丑八怪,你說誰胖?”宋玉兒被踩著痛點(diǎn),尖叫起來。
“你傻嗎?肯定是說你啊,你個(gè)死肥婆,”宋錦音雙手叉腰,不客氣罵道。
都斷親了,還客氣什么勁。
“娘……這丑八怪罵我,”宋玉兒跺腳。
二嬸錢氏從灶房沖出來,氣勢(shì)洶洶,那眼神要吃人。
宋錦音可不怕她,拿起一旁的割稻谷鐮刀,“要打架嗎?我們可是一無所有,兩袖清風(fēng),砍一個(gè)算一個(gè)?!?p> 砍傷了,可沒錢給醫(yī)藥費(fèi)。
宋錦音冷睨她們一眼,帶著不可一世的冷酷。
仿佛若是真的敢沖過來,她就敢砍人。
那母女不自覺縮了縮身子。
旋即又惱怒這樣的自己,只好罵道,“賤皮子,你們一家就等著餓死吧?!?p> “宋錦音,”一道清冽的嗓音傳來。
張?jiān)茲哌M(jìn)院子。
他今年十九,也是個(gè)目如朗星,長(zhǎng)身玉立的少年。
宋玉兒仿佛從來沒有兇悍過。
“云濤哥,”她嬌羞喊道。
張家雖不是頂好,但也吃穿不愁,他們年紀(jì)相仿,若是能嫁給他……
張?jiān)茲炊紱]看她一眼,不耐煩道,“我不是你哥,別亂叫?!?p> 宋玉兒臉一陣紅一陣白。
“你來做什么?”宋錦音問道。
“我家多煮了飯,我爹叫我過來喊你們,”張?jiān)茲戳怂谎壅f道。
這小姑娘人長(zhǎng)得丑,脾氣也挺大。
剛剛他可都看到了,爹娘還說她品性好,真是無語。
心里是這樣想,面上卻是沒什么情緒。
“走不走,飯菜要涼了。”
張德一住村腳下,事情傳到他耳朵里,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他尋思著這一家人應(yīng)該沒得晚飯吃。
便讓兒子過來跑腿。
張?jiān)茲膊皇遣恢v理的人,只要不讓他娶宋錦音,他倒是覺得宋錦音還可以。
“嗯,這就去,”宋錦音應(yīng)聲道,然后進(jìn)屋喊了爹娘出來。
宋振興雖然吃不下,可不愿妻兒餓著,再者張叔一番心意。
晚風(fēng)習(xí)習(xí),吹在身上,涼快了幾分。
宋錦音一直跟在親爹宋振興的身旁。
如今他的腿好多了,走路沒那么疼,也快了一些,柱著拐杖就好,不必?cái)v扶。
“爹,以后有音寶在,我們都不會(huì)拋棄你的,”宋錦音聲音很輕。
卻能砸進(jìn)他的心田。
眼眶不由得濕潤(rùn),在黑夜里明明滅滅,模糊不清。
是的,他宋振興一生老實(shí)本分,勤勞肯干,對(duì)上孝順父母,親近兄弟,對(duì)下,疼愛妻兒。
無怨無悔。
可今晚,他被最親最敬愛的人,拋棄了,被扔掉了。
那樣委屈,那樣難過,那樣痛心,那樣失望。
讓他差點(diǎn)崩潰。
宋錦音握緊他的手,“爹,您還有我們,我們一家人永遠(yuǎn)相親相愛?!?p> “嗯,”宋振興啞聲,重重點(diǎn)頭。
眼眶又紅了幾分。
張?jiān)茲龥]有看到,他只看到走在他一旁的宋錦音。
風(fēng)吹亂她兩鬢的發(fā)絲,她的眉眼溫潤(rùn)如玉,聲音卻清朗堅(jiān)定。
跟在病人面前,沉目肅容的樣子不一樣。
跟在剛剛兇悍罵街的樣子也不一樣。
多了幾分溫情。
張?jiān)茲挥傻枚嗫磶籽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