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子晏嘉,在宮中不說是個小透明,但也算不上什么重量級人物。
按說以他的身份不該如此。晏王就三個兒子,三分之一的分量怎么都該有些。壞就壞在那兩個都是嫡子,爭儲位爭的一塌糊涂。身為庶子的晏嘉想要明哲保身的唯一辦法就是縮起來:你們看不見我,你們看不見我……
故而,當內(nèi)侍來報,宮中頗為熱潮的人物吳娘子來訪時,晏嘉的表情是疑惑的。
他想不通這位宮廷紅人來他這兒做什么。
不過吳娘子的身份倒是無害的。首先她是晏柔的陪伴,與那兩個哥哥沒有半分關(guān)系。其次這位吳娘子長相太過普通。普通到后宮女人人人放心的地步,引不起任何桃色新聞。最后,這位吳娘子是個聰明人,雖想出了一些新鮮玩意,卻很快放手給下面人去發(fā)揮。和宮廷各階層不產(chǎn)生利益糾葛。見一見她也無不可。
內(nèi)侍通傳,很快走進來一個女人。
她的長相一如傳說中那樣普通,讓人看了一眼就沒興趣再看第二眼。晏王宮中的宮女都是民間采選,層層挑選而來。相貌不好的都篩掉了。忽而見到這么一個長相平凡的還挺稀奇。晏嘉盯著她看了幾眼,內(nèi)心有些可惜。若是生的好些,憑她那些新奇點子,保不準就能扒上一個貴人。
瑤光自是不知道她眼里的初中生少年居然在想這么不健康的事。見晏嘉不過十四歲年紀,男孩子發(fā)育遲,個頭不高,裝大人一樣背著手點頭寒暄:“你就是吳娘子?”
聲音一出口,瑤光就想笑。居然是公鴨嗓子???!對了,這個年紀的小男孩可不是換聲期。
晏嘉看見了她臉上的表情,大怒。氣得臉都開始泛紅,可一開口還是公鴨嗓:“找本公子何事?”
什么威嚴的氣氛都給破壞了。
瑤光狠狠的憋著笑。扭曲著臉道:“殿下,聽說您從文淵閣借了些棋譜。小女子不才,正在學習棋藝,想借閱一二。不知可否?”
下棋?晏嘉狠狠瞪了她一眼,公鴨嗓傲然道:“本公子先看看你棋藝如何?”
身邊內(nèi)侍機靈的搬來棋盤、棋子。
?。楷幑馍盗搜?,她,她,她不會下??!
她只會下五子棋,還總是輸?shù)姆?。圍棋這種高端大氣的娛樂,她,她真的不會。
不會,不會也得下。不然你借什么棋譜?
瑤光苦著臉坐到晏嘉對面,晏嘉很大方的將黑子放到她面前,手一伸,做了“請”的姿勢。
這,這是神馬意思?為毛給我黑子?我喜歡白的?,幑庖欢亲釉捴v不出來,只好胡亂將一顆黑子擺在某一個地方。
晏嘉很快下了一白子。
瑤光咬牙,又胡亂下了一子。
噼噼啪啪,幾番來回后,晏嘉詫異的看她一眼,伸手從棋盤上拿走幾顆黑子。
“你干什么?”瑤光立時質(zhì)問。
晏嘉似乎不太愿意多說話,身邊內(nèi)侍笑道:“吳娘子,您這一片被圍死了,沒有一個出氣的地方。自然要被殿下吃掉。”
“啊,我哪里被圍死了?什么叫沒有出氣的地方?”瑤光再度質(zhì)問。
“你不會下棋?”晏嘉的公鴨嗓響起。
這不廢話么。瑤光用“你無理取鬧”的表情對他:“會下棋我干嘛還借棋譜?”
晏嘉點點頭。心里有些失望。原本還想殺她個片甲不留以報取笑之仇。誰知對方根本不會下棋,就是贏了也算不得報仇,十分不高興。
內(nèi)侍捧來了一摞書,晏嘉挑了幾本,甩給她:“回去學好了,再來下?!钡綍r再殺你個片甲不留。
瑤光眼尖,瞅著《姒家棋譜》在留下的那一堆里,立刻道:“哎,那一本好像也不錯,殿下借我吧。”
晏嘉搖頭,盡量簡短的說:“這本深了。你先學那些。學完了來與我下?!钡綍r我就殺殺殺。
瑤光還想再求,無奈晏嘉心情非常不好,她越是求,越是不肯。最后道:“你能下贏我,才借你?!?p> 瑤光驚叫:“我剛學的,就要下贏你。這分明是強人所難!”
晏嘉用難聽的嗓音回答:“讓你五子?!?p> “十子?!爆幑庥憙r還價。
“好?!标碳巫孕攀?,揮手送客。
瑤光捧著一摞書回到昭華殿,一進自己房門就垮了臉。真是小鬼難纏,不過就笑了一下,記恨成這樣。真不討喜!
不討喜歸不討喜,棋譜在他手上,想拿到似乎也只有這個辦法。
瑤光唉聲嘆氣的翻開棋譜,看了一會兒,感覺像看天書。想了想,捧著書厚顏去找昭華殿大姑姑。
“你要學下棋?”昭華殿大姑姑驚訝于她連棋都不會下,可見原先的家族落魄成什么樣了,世家女最基本的教育都跟不上。心生憐憫:“也好,這些終究是要學起來的。我且與你講一遍規(guī)則,你照書打譜,很快就能摸到門道?!?p> 一個時辰之后,大姑姑放下棋子:“基本規(guī)則就是這樣。你可以找同你一樣初學的小丫頭對持。下多了,棋藝自然就精了。”
瑤光帶著滿腦子漿糊,謝過大姑姑,捧著書走了。
之后幾天,她勤學苦練,一有機會就逮著人陪她下棋。不多時,昭華殿上上下下都知道吳娘子新學了棋藝。最后,連陳美人都知道了。
和這個消息同時傳出的,是吳娘子奇差無比的棋藝天賦。新學者水平差一點也正常??蓞悄镒鱼妒钦也坏蕉↑c兒進步的地方。甭管是布局還是戰(zhàn)略,照著棋譜下她都能丟三落四??胺Q晏王宮第一臭棋簍子。
“哈哈哈哈!”聽到這個消息,三王子晏嘉暢快的的笑了。痛快的如同三伏天吃了一桶冰。
瑤光幾乎愁白了頭發(fā),她一個斗地主都經(jīng)常輸?shù)娜?,在圍棋上一點兒天賦都沒有也是可想而知的。但下棋不行她怎么拿到那本棋譜呢?真是要命!
沒辦法,只得厚著臉皮天天去昭陽殿,給那青春期自尊心忒強的小初中生一次又一次殺的大敗而歸。期望晏嘉同學能在不斷的勝利中消氣。
晏嘉頭兩天還挺高興的,很快他就又不開心了。因為吳娘子一點兒也不在意輸棋,一點兒也不為下輸了羞愧。從一個不在乎輸贏的人手中奪得勝利,有意思嗎?有意思嗎?
晏嘉覺得,吳娘子就像在逗他玩,好比宮里養(yǎng)的小巴兒狗,為了宮人隨手扔下的玩具爭的不亦樂乎。素不知這爭斗在宮人眼中就是逗趣。
想到這里,他更加憤怒。是可忍孰不可忍!
瑤光看著緊閉的昭陽殿大門,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這是要鬧哪樣?。≈卸诘纳倌昴愫螘r才能不犯?。拷鑲€書而已,不小心笑了而已。記恨這么久是為那般吶!我賠禮道歉的姿態(tài)還不夠低么?現(xiàn)在連門都不讓進了,這到底是為毛?!
內(nèi)侍出來傳話:“殿下說了。什么時候吳娘子能將下棋當成一件認真的事,才能再進昭陽殿?!?p> 她哪里不認真了?瑤光無奈之極。你讓一個斗地主都渣的人去下圍棋,能下成這樣就不錯了。至少她還有勇氣天天過來找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