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她分心？”崔仲九了解無憂，但不了解莫相忘，一聽分心，還以為是心里裝著情愫，隨即看向還在車外徘徊，并沒上車的她。
“相忘重情義是其一，其二若是因為昭月的報復(fù)你或是你的家人朋友再受些什么傷，那她恐怕會自責(zé)很久。”唐崢了解莫相忘，畢竟那一世的書白，近乎與她形影不離，況且還有生前幾百年的相識打基礎(chǔ)。
也正是這會兒，在車前徘徊許久的莫相忘拽開崔仲九的車門，坐在副駕駛，“沒那么容易切割，按照邢昭月的性格，她必定會無所不用其極的來報復(fù)我，這份怨念，哪怕她不在場，我也能感覺到，只不過很病態(tài)，回去后建議送醫(yī)。”
在面對崔仲九時雖說不大自在，但畢竟遇見就是緣分，每一世遇見的誰，都是冥冥之中把她帶出黑暗的引路燈。
一事終了，他們開車駛離了這個只埋葬回憶，并沒埋骨的墓園。
“今后——”
車內(nèi)沉寂良久，崔仲九握著方向盤的手，繃得指骨泛白，腰背也挺得筆直，打破了這份無言以對的沉默。
“今后要怎么辦？”
莫相忘看向窗外打了個哈氣，“熬，熬到回去的那天?！?p> “那我呢。”
“活，活到終有一日會與她重逢?！?p> “果然，沒法把你當(dāng)成她?！贝拗倬诺膰@息聲在微微顫抖，硬撐了半晌的他，終于再次哭出了聲。
那嗚嗚咽咽的哀泣，讓聞?wù)弋a(chǎn)生共情，若不是無憂說過讓崔仲九永遠(yuǎn)記得她，莫相忘必定會消除這種纏人的悲傷。
神墮魔也是墮魔，她能保持平常心，卻不能時時都平常，內(nèi)心的冷漠和躁動都是兩向極端的。
聽著崔仲九的哭聲，她兩手互揣，褪在袖子里，端坐在副駕駛，盡可能的平息內(nèi)心極端的魔性。
不去阻止也不去勸慰，只任由他發(fā)泄內(nèi)心的悲痛。
待那這種情緒傾瀉過后，方開口岔開話題。
“現(xiàn)如今，邢昭月知道除不掉我，必定會生別的亂子，告訴跟無憂相識的朋友們，出入注意安全，我估么著，下一個八成就輪到你或是笑笑了。”
她說這話沒有睜眼，且語氣極其冷淡，似是把車內(nèi)的暖風(fēng)都辟開了。
“也就只有意外罷了，在這個世上，還能鬧出什么事？”崔仲九聲音有些沙啞憔悴，“唐崢的意思是，會用我來威脅你？你認(rèn)為我會給你帶來威脅嗎？”
“畢竟有無憂這份層面在，意外這種事她沒少做，也做的得心應(yīng)手，可——”說罷莫相忘緩緩睜開眼睛。
“可現(xiàn)在，不是從前，她的那套手段，對我沒用，在原世界里，也沒有發(fā)展的余地了，這點我對我高祖他們很有信心?！?p> “那我呢？”
面對崔仲九哀怨的眼神，無憂雖是莫相忘次神格，卻也確確實實是她自己。
那段記憶和感受已經(jīng)融入這具神軀，哪怕這種糾纏不是源于本意，卻無法完全切割。
她不忍。
“可如果——”她心里懷有歉意，畢竟是因為逃避現(xiàn)實才分裂出的無憂，畢竟是因為自己，他才身陷痛苦。
“我知道這一切因我而起，讓這一世的你身心受損，我會盡可能補(bǔ)償你的?！?p> “補(bǔ)償？”
前方交通崗黃燈閃爍，大年三十的中午，開進(jìn)市區(qū)的車仍有許多。
崔仲九緊攥方向盤，偏頭看她，那氣勢像個受傷的棕熊，把小貓一樣的莫相忘給顯得特別袖珍。
“補(bǔ)償？你要拿什么補(bǔ)償我？人？還是錢？還是用你的能力讓我飛黃騰達(dá)？又或是再分裂出一個無憂來？”
莫相忘不喜歡這種氣勢上的壓迫感，她打心里面就否定了比狗還大的各路妖怪，所以小時候的玩伴多是狐貍蛇兔子之類的，很少會跟熊族打交道。
“我可以幫你找到她?！?p> 她如此編著瞎話，心里沒底，但總歸給崔仲九一個希望，也算完成無憂的囑托，要讓崔仲九重新開始，好好的活著。親身經(jīng)歷過那些傷害，就不會再加害于人。
她遵從了無憂的遺愿，不抹去崔仲九的記憶，卻沒法忽視這個被波及的受害者。
可這樣的答案卻并不能讓崔仲九滿足。
“你們都是這樣的嗎？找到相同的靈魂就能長相廝守，哪怕沒有曾經(jīng)在一起的記憶，也能把對方當(dāng)成那個摯愛？”
崔仲九說著又有些煩躁地抹了把臉，道：“你無論分裂出多少個你，編出多少個名字，那個人都是你，你有那段記憶，這是不可否定的?！?p> 魁梧的身材占據(jù)了莫相忘半面余光，那氣勢鋪天蓋地，恍然間，讓她覺得這人前世若不是棕熊，怕就是體積更大的族群。
就在她盯著那雙眼辨別之際，崔仲九棲身靠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承認(rèn)吧，你就是她。”
這氣勢比身形還要磅礴有力，鋪天蓋地的向她襲來。
由此也在心中暗暗篤定，絕對不能找比狗大的伴侶。
可怕。
“你，你離我遠(yuǎn)點?！蹦嗤恢獮楹危瑢λ麆倓偟目壳爱a(chǎn)生了恐懼和壓迫感，就好像旁邊坐著一個龐然大物一樣，絕對比棕熊還大。
但究竟是什么，她無法看清。
崔仲九的煩躁還在繼續(xù)升騰，并絮絮叨叨的把內(nèi)心壓抑了兩日的話一遭傾瀉。
無憂死的絕望，莫相忘重生的希望，插不上話的絕望，疏離感帶來的絕望。
“你們的糾葛牽扯上我，把我的生活損毀后，如今告訴我，我可以退出了？不關(guān)我事了？哼。”
那雙緊握著方向盤的手繃的泛白，且自開入一環(huán)后，就脫離了前方的車隊，加速載著莫相忘朝家的方向開去。
“沒用的，你束縛不了我?！蹦嗤虿荒苣ㄈニ洃浂m結(jié)，控制情緒她可不在行，“我知道，她昨天剛?cè)?，剛過了不到二十四小時就發(fā)生了這么多事，你心里很難接受。”
“我——”
因為距離被拉開，自靈魂境出去的嶺，受距離牽制，一瞬間就來到車?yán)铩?p> “怎么回事啊？不去吃飯嗎？我快遞到啦？”嶺扒著椅背，發(fā)現(xiàn)了不同尋常的氣氛，“你倆吵架了？”
“沒有，就是他有些累了，讓楊逸他們自己去吃吧，或是，打包來家里吃，有什么解不開的心結(jié)，大家一起聊聊吧?！蹦嗤f著撥打電話，把一切安排妥當(dāng)后，對這世間的厭煩感覺翻覆而出。
自死后到現(xiàn)在，總是不得清閑，她倒是更懷念幼時在堂庭山，吃喝玩睡的時候，奈何一去不復(fù)返了。
“你果真不是她。”崔仲九逐漸冷靜下來，“她不會事事都安排妥當(dāng)，她會手忙腳亂，她會哭，會發(fā)脾氣，她不會顧及那些細(xì)節(jié)，總是無憂無慮的?！?p> “那怕就是小時候的相忘了吧。”嶺側(cè)臥在后座，繼續(xù)下單，“她的分裂多是憧憬和不自控這兩種，不自控的早在上一世就掛的一個不剩，憧憬的，集于一身，存活了一年?！?p> “所以說到底還是她?！贝拗倬啪驼J(rèn)定無憂是莫相忘，這個認(rèn)定隨著時間越刻越深。
“崔仲九你聽好了，你如果把我當(dāng)成她，那就只是個外表而已，換句話說，你喜歡的只是無憂的外表，如果你覺得我這張臉對你來說是個心結(jié)，我大可換掉。”
神仙妖魔不同凡人，那氣場是凡人拿捏不住的。
更何況，她還是個不怎么親人的神墮魔。
“是我失禮了?！贝拗倬培卣f了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