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屈輔國的故事

　　“講講你的故事吧！”夜歌端起酒杯，和屈輔國干了一杯，“我在這里九年了，從未聽過你的故事，你知道的嘛，女人都是好奇的。”

　　“我的故事沒人知道?！鼻o國愛撫著夜歌的柔發(fā)，“我考慮要不要把故事講給你聽，月令多愛，這故事里可沒多少歡樂，只是充斥著悲傷?！?p>　　夜歌沉默，久久之后，輕啜酒杯，“我的故事何嘗不是。”

　　“我的故事塵封二十年了，卻從來沒有聽眾?！鼻o國自嘲的苦笑，“我沒有朋友，也不敢有朋友，大家罵我陰毒貪鄙，癲狂鬼祟，兇暴殘忍，喊我小狼蝎?！?p>　　夜歌深情的看著屈輔國，撒嬌道：“把我當做你的知心人?！?p>　　“你先猜猜，我是什么出身吧？”屈輔國捏了捏夜歌豐滿的雙頰，笑道，“我告訴你，我是敃越人，這可是你們中土眼中的荒蠻之地?！?p>　　“大人的父親肯定是敃越的大人物?！币垢鑼Υ瞬聹y信心滿滿。

　　“哦？為何這么猜？”屈輔國驚奇的看著夜歌，“從未有人會把我和大人物聯(lián)系起來，我可是侏儒，丑陋而又卑賤的奴仆，眾人眼中的惡魔?！?p>　　“因為大人絕頂聰明?！币垢栊Φ溃骸澳茏隙焦奈恢?，靠的可不僅僅是察言觀色，阿諛奉承，陛下身邊的中侍都有這本事，陛下能信任擢拔你，是因為你能謀劃，可陛下身邊謀士無數(shù)，大人若不是絕頂聰明，怎么能脫穎而出？”

　　“你為什么猜我是大人物的兒子？”屈輔國也很好奇。

　　夜歌回道：“因為知識才是最好的老師，大人這么聰明，一定讀過很多中土的書籍，可在你們敃越，除了那些大人物，哪里有人請得起中土的老師?！?p>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了，你這么聰明，看來以后元館就歸你來掌管了?！鼻o國點頭微笑，“你說的沒錯，我是土領無疆的兒子?！?p>　　“?。　币垢杳媛扼@訝，“大人身份如此顯赫！”

　　“顯赫？”屈輔國搖頭苦笑，“你認為無疆會把我當做親生兒子嗎？”

　　“為什么不承認？”夜歌滿臉疑惑，“妻子所生，難道不是？”

　　“每個侏儒的父親，都不會認為這個兒子是自己親生的，他不但不承認我，還認為我是惡魔，是上天派來的惡魔。”屈輔國想起了傷心的往事。

　　“無疆拋棄了你，是吧？”夜歌輕撫屈輔國，似是安慰襁褓中的嬰兒。

　　“是的?！鼻o國攥著夜歌的手，放在臉頰上輕輕摩挲，這讓他感到母親般的溫暖，“他們認為母親是惡魔的侍者，為惡魔傳遞罪惡而來的，生下我后，便被處死了，他們把我當做惡魔，像瘋狗那樣關起來，唯恐被我詛咒和玷污，他們之所以沒殺我，只是擔心我是惡魔的兒子，把我殺死了，惡魔會報復他們。”

　　夜歌擔憂的問道：“大人是怎么逃出來？”

　　“是母親的仆人，陸春救了我?！鼻o國眼中閃過憂傷，“陸春把我偷偷帶走，和她的家人逃到了敃越北部，我們在那里一起生活，她的丈夫顧先生教我讀書和做人的道理。我之所以沒有完全墮落成惡魔，因為我還時時想起先生的教誨?！鼻o國眼中不再憂傷，閃爍著光彩，這段生活給了他生命中所有的光亮，“阿留讀書沒有我好，顧先生總是打阿留，阿留私下常常欺負我，而麗奴總是保護著我?！?p>　　想起家人，夜歌眼中流出淚水，屈輔國擦去她的淚水，笑道：“我說過，這個故事會讓人難過，不管是我們擁有的快樂，還是我們經(jīng)歷的痛苦?！?p>　　“我還想聽?！币垢桦p手枕著腦袋，期待著故事的開始。

　　“老奶奶講故事，我們也這樣聆聽，這是我最快樂的日子，老奶奶口中有數(shù)不清的故事，從遙遠的眾神，到幾百年前中土，有神魔，有鬼妖，有凡人，也有我最喜愛的英雄?！鼻o國想了想，“給你講講區(qū)陽復仇的故事吧?！?p>　　夜歌拿過茶水，讓屈輔國潤了潤嗓子，屈輔國繼續(xù)言道：“區(qū)陽的養(yǎng)母把他撫養(yǎng)成人，他本打算忘記這一切，做個平凡的人，過著快樂的生活，在無欲無求，與世無爭中了卻一生，那時候，區(qū)陽最喜歡唱的一首歌是，我來過，但我不會停留?！?p>　　夜歌好奇的問道，“很有詩意的歌名，這是首什么樣的歌？”

　　屈輔國輕輕哼唱，在回憶忘記的歌詞，待唱完之后，才言道：“這首歌的意思就是，天地創(chuàng)造了我們，讓我們誕生，讓我們成長，讓我們衰老，讓我們安息，我們哭喊著來，喧囂著去，但是我們從不停留，因為我們都是天地的過客?！?p>　　夜歌笑道，“看來天下對死亡的理解是相同的，中土也有這句話，夫大塊者，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

　　講到這里，屈輔國的眼神慢慢犀利，狠狠說道：“一切都很好，可區(qū)陽十五歲時，他的親生父親被惡毒的女人挑唆，也變成了蛇蝎，他癡了，瘋了，不肯放過自己的兒子，派出手下去尋找區(qū)陽，要他們將人頭帶回去?！?p>　　看到屈輔國的眼神，夜歌心中陣陣發(fā)寒，看到了眼中的冷冷寒芒。

　　“殺手找到了區(qū)陽，發(fā)現(xiàn)他并不在家，就殘忍的殺害了區(qū)陽所有的親人，像毒蛇那樣埋伏起來，等待他自投羅網(wǎng)。”講到這里，屈輔國眼中閃過痛苦，夜歌柔順的撫摸著屈輔國的后背，緊張的問道，“區(qū)陽是如何躲過的？”

　　“拎著獵物，帶著獵狗，唱著歌回家的區(qū)陽，感受到獵犬的狂躁不安。敃越北部充滿了危險，總有狡猾的猛獸，部落仇人，還是不時出現(xiàn)的常揚狩獵隊，想要活著，就要小心翼翼，區(qū)陽發(fā)現(xiàn)了危險，轉(zhuǎn)身逃入山中?！鼻o國眼前浮現(xiàn)出恐怖的畫面，悲痛言道，“等區(qū)陽回家，發(fā)現(xiàn)親人尸體上爬滿蠅蛆。”屈輔國咬牙切齒的言道：“痛苦變成為仇恨，他要為死去親人報仇，要殺死所有惡人，不惜代價！”

　　夜歌的身軀微微顫抖，她能想象的到這種感情，因為她也有過。

　　屈輔國眼中噙滿了淚水，看著自己的手指，低聲言道：“區(qū)陽用雙手挖坑，來掩埋親人，十指流出鮮血，露出白骨，可他感受不到疼痛，他心中只有復仇?！?p>　　“他是如此的弱小，如何復仇啊？”夜歌愛憐的看著屈輔國。

　　“殺死人的不是刀子?！鼻o國指著自己的心，“殺死人的是心，雖然無比的艱難，但區(qū)陽還是殺死了無疆和施光?！?p>　　“怎么殺死的？”夜歌想不出辦法，“區(qū)陽一無所有?！?p>　　“區(qū)陽有滔天的仇恨，這比金銀和刀劍都有力量。”屈輔國笑道。

　　“區(qū)陽還活著，也為親人復仇了，可我依然在痛苦中掙扎?！币垢璨幌胩峒皬统?，這勾起她痛苦的回憶，對屈輔國笑道：“大人講講敃越英雄的故事吧！”

　　“英雄的故事，這是老奶奶常給我們講的?！鼻o國露出了笑容，“我們還為了這個故事的真假爭吵了好多年。我和麗奴說是真的，可是阿留說是假的，阿留說聽過這個故事，但不一樣。那是關于大越林和中土的故事，七百年前，師元王帶領著神魔妖鬼蠻族與中土皇帝率領的人族展開大戰(zhàn)，這場戰(zhàn)事被認為是最為慘烈的戰(zhàn)役，無數(shù)的勇士在這次決戰(zhàn)中倒下，卻誕生了無數(shù)傳奇。”

　　“這個我也知道?！币垢杌貞浧鸶赣H的故事，“在皇領，這個故事被無數(shù)次的傳唱，我也是聽著這個故事長大的，史書里都記載了這位偉大的皇帝，經(jīng)過種種磨難，帶領人族戰(zhàn)勝了不可一世的敵人，拯救了整個人族?！?p>　　“哈哈……”屈輔國縱情大笑，“老奶奶口中的故事要比你們史書中精彩的多。在老奶奶的故事里，英雄不是天下人口中的英雄，而惡人也不是世俗眼中的惡人，故事中有勇氣，也有懦弱，有忠貞，也有背叛，有愛，也有恨，有神的榮耀，有妖的執(zhí)拗，有鬼的天真，也有魔的無奈，老奶奶記不清針線放在哪里，講起故事來半點也不糊涂，這也是我們最喜歡聽的故事，我和阿留經(jīng)常爭執(zhí)，究竟是神厲害，還是魔厲害，是人聰明，還是神聰明，可是麗奴更喜歡故事中的愛情，同情鬼母?！?p>　　“那你給我講講嘛！”夜歌嬌嗔言道：“我要聽聽，究竟在哪里不一樣?！?p>　　“那我就給你講講，也許，整個中土就我一人知道了。”屈輔國清了清嗓子，回憶起過往的故事，“故事發(fā)生在七百年前，皇領鏟除了旸谷家族，看起來無比強大，卻也四面樹敵，神妖魔鬼和皇領的敵人決定聯(lián)合起來，推翻這個皇朝?！?p>　　正在此時，有人在外敲門，“督公，該去島上看看了?！?p>　　屈輔國趕緊起身，言道：“這個故事以后給你講，我現(xiàn)在要去狼蝎島看看，夜歌，在眾人眼中，我可是操縱生死，無恥下流的狼蝎！”說著，便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