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飯一過,安娜便叫上杜世佳一起來到小鴿子的房間,尋找她所說的那個聲響。據(jù)小鴿子描述,那聲音既像是人在說話,也像是老鼠在打架,隱隱約約卻持續(xù)不斷。但側(cè)耳去聽,卻又聽不出來自何處,像隨風飄至,也像來自地下。聽她如此說,安娜想起了在山頂寺院里聽到的那種奇怪聲音,同樣是斷斷續(xù)續(xù)、模模糊糊。
然而三人把屋里找到了遍,卻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沒有老鼠,也不見其它動物。但是小鴿子仍然堅持不在這個房間里住了,嚷著要跟安娜一起睡。安娜無奈地答應。但為了一探究竟,這天夜晚便讓杜世佳住在了小鴿子的房間里。
深夜時分,正當安娜和小鴿子熟睡的時候,杜世佳悄悄地過來推醒了安娜,輕聲說道:“快跟我來!”
安娜下床,黑暗中被杜世佳牽著手來到了另一個房間。兩人站住,杜世佳附在她耳邊說:“仔細聽,確實有什么聲響。”
安娜屏息斂氣,側(cè)耳傾聽。黑暗中雖然看不見,但由于周圍過于安靜,聽力便似乎更加敏銳起來。她聽到了一種說不出是什么的聲音,像是動物在低吼,也像是有人在低語,也像是在“乒乒乓乓”地打砸東西,更像是幾種聲音混合在一起。隱約模糊,若隱若現(xiàn),果然如小鴿子說的“既像隨風飄至,又像來自地下”。然而,卻無法辨別出它發(fā)自何處,連方向都無從判斷,仿佛整個房間都已被籠罩在這種若有若無的聲音當中。
安娜摸到墻邊,把耳朵貼了上去,欲從中聽出一絲線索??墒悄抢锸裁炊紱]有。離了墻壁,聲音重又顯出。似乎找準了方向,但側(cè)耳去聽時,那聲音卻又倏忽換了位置,如鬼影一般飄來飄去,捉摸不定。無奈之下,安娜摸到了一把椅子坐下,閉上雙眼把呼吸調(diào)整到最細微狀態(tài),集中精力去追隨那聲音的來源,腦中似乎已經(jīng)空白一片。
片刻后,她睜開雙眼。但呈現(xiàn)在眼前的卻已是另一番景象。
黑暗的房間里,此時已經(jīng)不再是絕對的黑,有些許光亮透過門窗照射進來,使屋內(nèi)的一切都在朦朦朧朧中顯現(xiàn):桌椅的形狀,床的輪廓,站在門邊正東張西望的杜世佳。這些光亮并非來自別處,而是來自正常世界的月光。通過窗戶可以看見西邊天空懸掛著的上弦峨嵋月,已是搖搖欲墜,即將落下。周圍繁星密布,團團烏云從中緩緩飄過。儼然一個寧靜祥和的普通夜晚。
但是,當安娜緩緩站起身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不知何時沉入了睡眠。原本的自己此刻仍坐在椅子上,正如打坐一般閉著雙眼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無法從月光朦朧中讀出,但隱約透露著在夢中見到自己本身的驚喜,正如此刻的安娜注視自己時的神情。這樣的情景雖然已出現(xiàn)過多次,但每一次都讓她為之驚訝,只不過漸漸地加上了喜悅的成份。
如此觀察了片刻,她緩緩地向杜世佳走了過去。但杜世佳似乎并未覺察到她的存在,仍在黑暗中四處張望,不知是尋找聲響,還是在找尋安娜??粗绱巳褙炞⒌臉幼?,安娜心中有些偷樂,伸手在他背后點了一下。但隨之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能真正的觸摸到他。那根往前伸出的手指已完全沒入了他的身體,左右晃動也毫無滯重感,宛若他只是一個虛幻的人影。
然而,問題并非出在他身上,而是源于自身。安娜明白,此刻的自己正處于夢境之中,虛幻的其實是自己本身。只不過,這個虛幻的自己看到的卻是現(xiàn)實中的一切,與上次被盧隊長他們打暈后,自己在夢中尾隨他們來到暗城時的情況完全一樣。想必,在這種虛幻的現(xiàn)實中,能觸摸到的也唯有同樣來自于夢境中的人。
如此想著,安娜便不再理會杜世佳——既然他感覺不到自己的碰觸,那么也定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了——轉(zhuǎn)身又去尋找那個聲響的來源。
誰知,杜世佳由于如此良久沒有聽見安娜的動靜,不免有些擔心,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問出聲來:“安娜?你在哪兒呢?”
現(xiàn)實中正坐在椅子上沉睡的安娜,被他這聲突如其來的問話所驚醒。夢境瞬間消失,一切重又回歸于現(xiàn)實:星月不見,光亮不再,黑暗重又籠罩周圍。無奈之下,安娜輕嘆了一口氣,回應了他。
聽見安娜的回應,杜世佳放下了心,循著聲音朝她摸索著踱了過去,邊走邊問:“剛才怎么了,那么長時間都沒動靜?”
安娜暗暗一笑,起身朝他走去。當兩人手指相碰、握在了一起時,輕聲說道:“沒什么,只是在聽那聲音究竟是從哪兒發(fā)出的?!?p> “那聽出來了嗎?”
“沒有!管它的,明天再說吧,現(xiàn)在好困!”
杜世佳“嗯”了一聲,牽著安娜的手又摸索著走了出去。
安娜哪里是困?只不過是想再次沉入睡眠后獨自前來——有杜世佳在場,他不免會發(fā)出什么聲響,而關于這個夢境似乎又不便向他透露。誰知,一覺睡到天亮,那種夢境再也沒有出現(xiàn)。
由于這么一番的折騰,安娜次日起床比平時晚了些。睜眼醒來,身邊早沒了小鴿子的身影。走出房間才知道,那兩名女子已把飯菜送了過來。只是此時已只有一名女子在此了,正和杜世佳一起坐在飯廳里低頭不語。另外一名女子和小鴿子均不知去了哪里。安娜見狀,心中早猜出了八九分,定是小鴿子不知用什么方法蠱惑了另一名女子,趁杜世佳不備與她一起溜了出去。此時,肯定在外如脫韁野馬般地四處亂逛呢!
對此,安娜雖有些擔心,卻也深知小鴿子早晚都會如此這般,心下也便有些無奈的釋然??粗攀兰褍扇艘桓弊鲥e了事的模樣,不免覺得好笑,忍俊不禁道:“你們倆這是干嘛呢?一大早就愁眉苦臉的!”
那名女子正是上次帶領自己出去的那位,此時抬起頭來,眼中滿是焦慮和委屈,卻不言語。杜世佳仍然低著頭,同樣抿嘴不語。安娜也不再明知故問,笑著安慰了幾句。說這種情況遲早都會出現(xiàn),小鴿子哪里是安分守己的主兒?誰也不能眼睜睜地時刻看著她吧!只是希望別惹出什么事兒的好!
兩人聽她如此說,心里寬慰了些。那名女子似乎有話要說,卻又欲言又止。安娜看出了她的心思,以為她仍在為小鴿子的偷偷溜出而心懷內(nèi)疚和擔憂,便又安慰了一番。那名女子這才開口說道:“妹妹,我倒不光是為她擔心,你們?nèi)齻€我都有些擔心。昨天想了一夜,我覺得有些話還是應該對你們說的。雖然我不知道你們?yōu)槭裁磿魂P在這兒,也不知道你們是從哪里來的,但是通過這幾天的接觸,我覺得你們不是壞人,倒是心地善良的很,對我們這等下人也絲毫沒有看不起。這讓我由衷的感激!外面?zhèn)餮哉f你們是什么怪人,會妖法,要為老爺?shù)膲鄢将I藝祝賀。你們是不是真如他們說的會妖法我不管,但是我認為你們都是好人,就應該把這里的情況告知你們,也好讓你們提前想個對策?!?p> 她這話讓安娜和杜世佳警覺起來,均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等她下文。她看了看兩人,接著輕聲說道:“我們老爺是一個非常殘暴、疑心非常重的人。他容忍不了外人有任何的高明之處,那在他看來都是一種威脅。任何有高強能力的外人,他都想除掉。我擔心你們會在他的壽辰結(jié)束后遭遇危險。因為,如果你們表演的好,不論他有多開心,他都會心生殺機!”
聽她如此說,安娜和杜世佳兩人均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約而同地問道:“那表演得不好呢?”
“不好,他會認為是對他的不敬,當場就有可能……”
接下的話她沒再說出,但可想而知。安娜和杜世佳都心生驚恐,一時說不出話來。那女子頓了頓,接著說道:“我在這里很多年了,他的這些暴行我聽說過不少,身邊就有幾個人因為犯了一點錯就被殺的殺攆的攆!也正是因為這個,我和妹妹才常年裝聾作啞以來保身。不管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我覺得你們都要盡快想出一個兩全之策,以防萬一。你們都是好人,我不愿意看到你們落個那般下場,所以才決定跟你們說了這些?!?p> 安娜和杜世佳兩人仍然說不出話來,心里早已是紛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了。片刻后,杜世佳問道:“他的壽辰是什么時間?還有幾天?”
那女子算了算,說道:“大概還有半個月時間。早在一個月之前,我們就在為這次壽辰做準備了。前幾天,老爺他們突然出城了,聽說當時慌里慌張的,不知道是為了什么。平時,老爺是不出城的,事情都交給少爺他們來做。可是這次,都出去好幾天了也沒有回來,恐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如此也好,你們可以趁機安心的想想辦法。如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們盡管說。我若是再打聽到什么消息,也及時來通知你們。不管怎樣,我都希望你們好好的,不要有任何危險!”
安娜兩人默默點頭,心下對她感激不盡。只是不知小鴿子何時才能回來呢,也不知該如何告知她這些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