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折戟沉沙
烏拉兵士吶喊圍攏,三貝勒、金寓北急催馬向南猛進(jìn)。二人背后,千軍萬馬排山倒海一般壓迫過來。前方一眾烏拉兵士各挺長槍,嚴(yán)陣以待。兩人只要驅(qū)馬過去,勢必撞在槍林之上。
三貝勒大叫:“兄弟,射穿他!”二人羽箭連珠,射向前方槍陣,“嗖嗖嗖……”羽箭飛動聲中,前方烏拉士卒紛紛仆地,可后排長槍又挺了起來。
此時二人已近槍陣,金寓北扔掉強弓,雙手各抓起一把羽箭,一招“羿射九日”,雙手同使。兩排羽箭散成兩個大大的扇面,激射入前方槍陣,盡數(shù)扎在面前烏拉兵士們手臂之上,長槍紛紛墜地,槍陣之形頓銷。
三貝勒縱馬之間,仍自大贊:“好功夫!”兩人猛一提韁,并騎從烏拉兵士頭頂躍了過去。
躍馬之間,三貝勒猛彎腰,探手將兩枝長槍掠在手里。右手一振,叫道:“兄弟,接?。 苯鹪⒈苯訕屧谑?,兩人一左一右,撩撥劈刺,向山口處殺去。
三貝勒道:“兄弟,放緩腳步,惹他火起?!庇谑?,二人于陣中東沖西突,等布贊泰追近,才又向南殺去。背后布贊泰彎刀連揮,大叫:“圍住他!放走二人者,格殺勿論!”
三貝勒、金寓北相對一笑,破圍而出,與身后烏拉兵將不即不離,當(dāng)先南去。
看看要到得圖們河邊,三貝勒運起神功,大聲呼喊:“建州勇士,布贊泰已到,與他血戰(zhàn)到底!”寒風(fēng)之中,喊聲遙遙傳了出去。
布贊泰聽到三貝勒大喊,不怒反笑,叫道:“莽古爾泰,真是黔驢技窮!前有大河,后有追兵,還不快把你的一萬伏兵叫了出來!”
三貝勒看看快到河邊,一掌拍在坐騎頭頂,那馬正奔跑間,立時暈去,栽倒在地,三貝勒跟著仆地,而后躍起。
金寓北微微一笑,心道:大哥還真像個慌不擇路的敗軍之將。
布贊泰在后看在眼里,哈哈大笑,催兵猛進(jìn)。
二人到得河邊,金寓北也棄了馬匹,與三貝勒一起奔到河邊冰上。回頭看時,見烏拉兵士如潮涌而至。
布贊泰雖料定建州部不會在這吐谷山口伏下上萬雄兵,但是在后追趕時,卻也在時時提防著,將追擊向前的兵士行伍拉得長長的,免得陡然間全數(shù)落入建州伏圍。
這時他見三貝勒和金寓北竟慌不擇路地丟棄馬匹、逃到了鏡子一般的河冰上,仍未見建州一兵一卒現(xiàn)身。再向前就過河到了朝鮮了。
布贊泰更是確信自己所料無誤,建州部又怎么能調(diào)得出一萬兵馬在此設(shè)伏?到了這圖們河上,還不見他伏兵,難不成他把伏兵設(shè)在了河?xùn)|朝鮮國內(nèi)?
見兩人狼狽竄逃之狀,布贊泰冷笑不止,心下暗想:莽古爾泰,你這空城計連個傻子都唬不住,竟癡心妄想,要在本貝勒面前作耍,真是太也可笑了。
東岸朝鮮境內(nèi)會寧左近,正是布贊泰選定的又一處設(shè)伏之地,他見二人到了河冰之上,心下暗忖,正好在這圖們河上擊殺了這兩名強仇,而后過河設(shè)伏。
布贊泰見三貝勒、金寓北已是失了坐騎、赤手空拳,惶急之中站在空蕩蕩的河冰上。當(dāng)先催馬,自岸上急追而下。一時間,上萬烏拉將士,如洪流一般自岸上涌下。
三貝勒、金寓北,倉皇回顧、走投無路一般,急急進(jìn)到“炭黑陣”中,兀自前奔。背后烏拉兵士叫囂狂呼,殺聲震天,緊追而來。
西岸之上,阿爾薩蘭緊盯烏拉人眾過了長長的一帶凹冰。即刻呼哨一聲,一百二十名勇士陡然現(xiàn)身,飛奔至大石旁,舉石猛砸。
已融化去大半的河冰在大石猛擊之下,片片碎裂。剛剛追過凹冰的烏拉兵士,回身看時,身后已是一道四五丈寬的明河,無一不慌了心神,即刻鼓噪大叫。
阿爾薩蘭見一帶凹冰全已破碎,大叫一聲:“放箭!”一百二十名兵士連珠發(fā)箭。烏拉士卒后有河水、箭雨,紛紛向河冰中央急躲,人馬擠壓、踩踏,慘叫不絕。
孰料前方兵士此時慘叫聲更盛,原來一塊塊圓形凹冰在烏拉兵士、馬匹腳下紛紛碎裂。眾人驚恐萬狀、連連號叫聲中,擠壓推搡,紛紛墮進(jìn)冰窟。就見兵卒失足入水之際,哀嗥絕望,眼神恐怖凄慘。
布贊泰聽得慘呼震天,眼見一群群兵士墮入冰水,猛地眼前一黑,一口鮮血狂噴而出。猛覺得座下馬后蹄一沉,向下落去。布贊泰顧不得別的,猛提馬韁。不料,戰(zhàn)馬前蹄“噗”地一聲又踩碎身前圓冰,再也站立不住,摔落在兩個冰窟之間的河冰上。
戰(zhàn)馬跌倒,布贊泰立時被甩落馬下,心里猛一沉,隨即滾入馬后冰窟里,一陣絕望的冰冷涼意涌上心來,布贊泰閉了眼睛,向刺骨的圖們河水里沉去。
沒入水中之際,布贊泰隱隱聽得有人拼命狂叫:“貝勒爺、貝勒爺……”布贊泰浸在刺骨的河水里,雙手死命緊劃。一片黑暗之中,左手似乎猛地觸到了一叢細(xì)草,立刻回手,狠命抓住。抓牢之后,才知是戰(zhàn)馬馬尾。
生死之際,若無依無靠,常讓人灰心喪氣,束手待斃??僧?dāng)有一絲希望,抓得住一根救命稻草,也要掙扎到底。
布贊泰兩手緊緊抓牢馬尾,幸好戰(zhàn)馬的前蹄后蹄是分別落在了兩個冰窟里,此時戰(zhàn)馬也正在四蹄亂蹬,仰天悲鳴。
布贊泰抓緊馬尾,雙手交互向上,又從冰水里露出頭臉。
甫一出水,慘叫驚呼之聲又震耳欲聾。向東一看,更是心驚。
原來三貝勒、金寓北又返回身來,在冰窟之間如鬼似魅般飄忽來去。所到之處,并不見彎刀飛舞,僅僅在指指點點之間,冰窟間隙之上,烏拉兵士全釘不得腳,就如鵝鴨般“撲通”、“撲通”落入冰窟。
布贊泰正呆看之間,猛聽得頭頂驚喜大叫:“貝勒爺……”轉(zhuǎn)頭一看,是胡里敢還守在戰(zhàn)馬之旁,等自己泛出水面。
胡里敢忙伸手將布贊泰拉出冰窟,布贊泰伏在冰上,大口喘息,目眥欲裂,卻又茫茫然無計可施。布贊泰渾身冷戰(zhàn)不止,心里變得比渾身淋漓的冰水還要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