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與子成說
半個多時辰工夫,三人又過了“伏熊堤”、“斷虎澗”。每過一關(guān),都讓三貝勒大為驚嘆,心生欽佩。
三貝勒隨金寓北夫婦到了木屋門前,蘇兒上前解了門閂,引金寓北和三貝勒進得室內(nèi)。
蘇兒先到東邊內(nèi)室,理好床帳、錦被,讓三貝勒把小格格安放在床上,給她遮蓋全面。又到西邊內(nèi)室,鋪排整齊,讓金寓北放下了妹妹,一樣安頓停當(dāng)。
金寓北燃起燭火,讓三貝勒至外堂安坐。
蘇兒掀開火爐,撥出紅炭,加柴燒旺。
三貝勒見兩人所居屋宇,并不巨大,卻是異常精致、潔凈,壁上所懸書畫,識不得筆法、出處,但也能覺意味蘊藉悠遠,令人頓生出塵之想,心情沉靜安適。
待三人坐定,金寓北道:“貝勒屈尊降臨,小屋簡陋,您將就些?!?p> 三貝勒道:“金兄弟并非拘執(zhí)小節(jié)之人,說哪里話來。幼時阿瑪曾教導(dǎo)說:‘此心安處,即是吾鄉(xiāng);此心樂處,即是福祉。’金兄弟和夫人居此苦寒之地,木屋之中,不一樣是不慕王公不慕仙,其樂融融嗎?”
金寓北和蘇兒的心志被他一語說中,不約而同地轉(zhuǎn)首對視一笑。蘇兒更是心花綻放,不禁對這位威武豪邁的建州貝勒另眼相看。覺得他絕不像在老家時聽人所說的那樣,關(guān)外女真人尚未開化,橫蠻粗野,甚至食人寢皮,令人恐怖作嘔。
其實,蘇兒不自覺之間高看三貝勒一眼,乃是在于三貝勒說中了她的心志,看出了她和丈夫之間心心相印的深情。
她和丈夫之間深情無限、不慕榮利是自不待說,可是從一個真正懂得的人口中說出來,又怎能不讓人心滿意足、欣慰異常?就如丹青妙手,佳作被高人激賞一般的喜出望外。
三貝勒所說,觸動了她對丈夫的一片深情,人在深情之中,往往看到什么,什么都好。饒是蘇兒聰明絕頂,也只是人在陶醉中,而不思其來由了。
豪邁勇武的三貝勒機靈一閃間的一句話,卻博得了蘇兒對他的一眼高看,他竟絲毫不知,舉起碗來,把一碗熱茶一飲而盡。
金寓北問三貝勒道:“請問貝勒……”還未及向下說,三貝勒手一揮道:“什么請問不請問、貝勒不貝勒,在這里聽著別扭。不要再這樣說話,索性我倆結(jié)拜為兄弟,你直接叫我大哥,免得說話再這般客套?!?p> 其實三貝勒豈是僅僅為了免除說話時的客套,而突發(fā)奇想要與金寓北結(jié)拜為兄弟。實則是早已對這位沉穩(wěn)干練、智勇雙全的獵戶極為贊賞。更加今日同生死、共患難,惺惺相惜之情兩個人都已自覺。
三貝勒喜悅之情難以抑止,突然間想起來結(jié)拜兄弟,立刻張口便說了。說完后,看著金寓北夫妻二人。
金寓北和蘇兒聽到三貝勒的話,同時都是一愣。雖然兩人對這位建州三貝勒都是內(nèi)心暗暗稱許,但絕沒有想到他會說出要結(jié)拜為兄弟的話。
兩人雖然和他共同退敵,聯(lián)手療傷,對他的氣度、心跡也已清楚明白。但是三人之間卻有胡漢之分,他又貴為建州貝勒,如果結(jié)拜了,不僅是異姓且還是異族,尤且是異族貝勒兄弟。
三人雖曾在退敵、療傷時同仇敵愾、手足相連,可是這胡漢之分、身世之別,讓兩人離得太遠了,所以金寓北和蘇兒根本沒向結(jié)拜這件事上想過。當(dāng)三貝勒說出來之時,夫婦二人都是大出意料之外。
三貝勒見兩人都是猛一愕然,問道:“怎么了?金兄弟賢伉儷不愿意?那就罷了吧。只是不要再叫我將軍或是貝勒,叫我大哥?!?p> 金寓北見三貝勒如此說,站起身道:“金寓北夫婦并非是不愿意,只是未曾想到貝勒竟豪邁如此。貝勒如有意結(jié)拜,金寓北愿意與貝勒一拜?!比惱招Φ溃骸坝謥砹?,沒有貝勒,只有大哥,大哥。呵呵呵……”
蘇兒見丈夫如此說,上前道:“請你們二人稍作,待我去整治香案,由你們結(jié)拜?!比惱沾笫忠粨]對蘇兒道:“弟妹,不需整治香案?!逼鹕砝〗鹪⒈钡氖值溃骸靶值埽S我來?!贝蟛阶叩轿萃猓K兒隨后跟出。
三貝勒在屋前指著屋后壁立千仞的巨大山壁道:“兄弟,我們就以這大山為香案,也以此大山為證見,就在這千古山壁前盟誓結(jié)拜如何?”
以如此巨大山壁為香案結(jié)拜兄弟,真是非常之人的非常舉動,細枝末節(jié)之事,亦足以顯露三貝勒的干云豪氣。金寓北仰望山壁,也被三貝勒萬丈豪氣打動,胸腹間豪情陡生,大聲回道:“好!”
于是兩人同時跪倒在黑黝黝的高大山壁前,八拜結(jié)交。
拜畢,三貝勒朗聲說道:“我建州莽古爾泰與金寓北今日結(jié)拜為兄弟,兄弟手足,同存同亡,上有蒼天,下有白山黑水,作我證見!”
三貝勒說完,金寓北接著道:“我金寓北今日與大哥義結(jié)金蘭,只求禍福與共,生死相許,高山流水是我見證!”兩人攜手站起身來,三貝勒喜不自勝,仰天長嘯,長嘯之聲遙遙傳出,山谷與之共同鳴響。
金寓北站起身來,不勝感慨。
自己自幼父母早逝,沒有兄弟,孤苦伶仃,幸有師父收養(yǎng),對自己待如己出,二十年來傳授武功,盡心雕琢,把自己打磨錘煉成東盟第一堂——乾元堂堂主。
當(dāng)初跟隨師父開創(chuàng)東盟,合幫并派,號令群雄,十年來風(fēng)雨江湖、刀光劍影,除了和蘇兒生死相許,與眾位師兄弟情同手足,竟沒有過結(jié)義兄弟。
與蘇兒婚后,僻處這大雪山中,更不與外人往來,幾曾想過要和誰結(jié)拜為兄弟呢?萬沒想到,在這距家萬里的關(guān)外大雪山中,竟與這外族貝勒結(jié)成了異姓異族兄弟。
其實,今日在山谷之中,金寓北親眼看到三貝勒于千軍之中當(dāng)機立斷,專心療傷,又無視重圍,放還布贊泰,心中對三貝勒已是極為推許。兩人雖沒有說上幾句話,但是彼此心跡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可謂是早已一念惺惺、肝膽相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