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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仙

第二十四章 意外

誅仙 蕭鼎 7795 2003-11-23 14:30:00

  龍首峰一脈立刻有數(shù)人沖上擂臺,扶起方超,看著斷成兩截的仙劍,個個是滿面怒容,瞪著陸雪琪,恨不得要把這美麗女子給吃了一般。

  臺下,蒼松道人皺著眉頭,看著水月大師,語氣冷淡地道:“水月師妹,你這弟子可當(dāng)真心狠,明明勝了還不夠,偏偏還要仗著法寶神器生生壞了他人仙劍,這是什么道理?”

  水月大師一臉淡漠,冷冷道:“雪琪修行太淺,道行不深,無法控制‘天琊’這等神物,也沒什么大不了的?!?p>  蒼松道人怒氣上沖,便要發(fā)作,忽然間一只手放到了他肩膀上,卻是道玄真人不知何時站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蒼松道人看了看他,終于強(qiáng)把怒氣壓了下去,鼻中重重哼了一聲,大步走開。

  道玄真人望著蒼松道人高大的背影,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轉(zhuǎn)過頭來,正要說話,卻見水月大師居然也走了開去。這時陸雪琪已然從臺上走了下來,來到水月身前,水月看了看她,臉上泛起一絲微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陸雪琪也不說話,微微施了一禮,便隨在了水月身后,揚(yáng)長而去。

  張小凡站在一旁,這才從那場驚心動魄的斗法中回過神來,看著水月與陸雪琪這一對師徒漸行漸遠(yuǎn),忽然發(fā)現(xiàn)這兩人竟是這般相像,一樣的冷若冰霜,像是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似的。

  他正看得出神,忽聽身旁曾書書嘆了口氣,道:“想不到‘天琊’這等神物也出世了!”

  張小凡莫名其妙,道:“‘天琊’是什么東西?”

  這時圍觀的青云弟子都漸漸散開,曾書書向同門風(fēng)回峰的弟子打了個招呼,和張小凡一起走開,口中道:“‘天琊’就是你剛才看見陸雪琪使用的那柄仙劍。我曾經(jīng)在《異寶十篇》中看過記載,‘天琊’最早出現(xiàn)是在八百年前一個散仙枯心上人手中,傳說這法寶乃九天異鐵落入凡間,枯心上人在北極冰原偶得,修煉而成?!?p>  “當(dāng)年曾有一場正魔大戰(zhàn),正道之中這位枯心上人大有威名,他以這‘天琊’神劍,與魔教兇人黑心老人激斗了一天一夜,最后兩敗俱傷,但也重創(chuàng)了黑心老人,算是為我正道除了一個心腹大患。據(jù)說當(dāng)時也只有這‘天琊’神劍可以克制魔教至兇之物‘噬血珠’,從此‘天琊’之名響徹世間,成了修真人士心中夢寐以求的神物法寶。不過聽說枯心上人坐化之后,這‘天琊’就不知所終,想不到居然落到了小竹峰的手里?!?p>  說到這里,曾書書搖了搖頭,道:“小凡師弟,那陸雪琪有了這等神物,只怕我們此次大試都沒有希望了?!?p>  張小凡卻沒有什么失望之情,反正他也從未想過自己能夠有什么作為,只是看著曾書書頗為失望的樣子,心中奇怪,問道:“咦,曾師兄,你不是對我說,你對這次大試也不是很感興趣的嗎,怎么看起來很失望的樣子?”

  曾書書臉上一紅,道:“不過若真的能夠站在臺上撐到最后,那也是很威風(fēng)的,你不覺得嗎?”

  張小凡啞然失笑。

  曾書書看他樣子古怪,心下倒有些不好意思,捶了他一拳,笑道:“你笑什么?”話未說完,自己倒也笑了起來。

  二人笑著走向另一座擂臺,看另一場比試。

  這一天中,大竹峰除了張小凡外,出戰(zhàn)的七名弟子中,四勝三敗,宋大仁、田靈兒、何大智和杜必書都進(jìn)入了下一輪,加上運(yùn)氣好的張小凡,大竹峰八名弟子中倒有五人晉級,這是數(shù)百年來少有的好成績,直把田不易樂得合不攏嘴。

  &&&

  第二日。

  早晨的陽光懶洋洋地灑在云海之上,青云門弟子如前日一樣來到廣場上,繼續(xù)觀看著這一甲子一次的青云門“七脈會武”大試。

  大竹峰眾人站在昨日那張紅榜之下,只見那紅榜上有一半人的名字被除了去,而在張小凡的名字旁邊,也寫上他今日的對手——楚譽(yù)宏。

  早上起來,張小凡心里就不知為何開始緊張,雖然他明知道自己多半是來見識一下,但心頭就是不由自主地緊張,心跳加速,口干舌燥,連早飯也只吃了兩口就沒有胃口了。

  此刻他正悄聲問站在身邊的大師兄宋大仁,道:“大師兄,這楚譽(yù)宏是什么人,厲害嗎?”

  宋大仁皺著眉頭,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以前沒聽說過,看著榜上寫著他是朝陽峰一脈弟子,但是道行怎樣我也不知道。”說到這里,宋大仁看了張小凡一眼,見他很是緊張的樣子,微笑道,“小師弟,別緊張,不打緊的,我第一次參加大試也是緊張得要命,上了擂臺就好了?!?p>  張小凡訥訥道:“是?!?p>  這時站在一旁的杜必書走了過來,不懷好意地笑道:“喂,諸位師兄,不如我們來打個賭,看小師弟這一次勝負(fù)如何……”

  “好啊好啊,我賭小師弟輸!”

  “我也是!”

  “我也是……對了,我押雙份兒!”

  “算我一份兒?!?p>  宋大仁大怒,指著眾人道:“你們干什么,小師弟比試在即,你們還打擊他不成?”

  張小凡感激不已,叫道:“大師兄……”

  宋大仁:“老六?!?p>  杜必書吐了吐舌頭:“大師兄,我剛才是開、開玩笑的,你可千萬別告訴師父?!?p>  宋大仁:“不是,反正你都打擊過了,剛才你開的那個賭我押五份兒!”

  杜必書、張小凡:“……”

  這時田不易與蘇茹走了過來,大竹峰眾弟子都迎了上去,田不易看了看眾人,道:“昨日你們表現(xiàn)得不錯,但今日進(jìn)入第二輪,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各脈的精英弟子,你們都要小心?!?p>  眾人齊聲道:“是?!?p>  蘇茹看了一眼張小凡,走了過來,道:“小凡,今天你是第一次比試,一切小心,知道了嗎?”

  張小凡心頭掠過一陣溫暖,低聲道:“是,師娘。”

  蘇茹點(diǎn)了點(diǎn)頭,還想說些什么,忽然間鐘鼎齊鳴,比試已正式開始。田不易與蘇茹對望一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你們自己都知道比試的地方了吧,剛才那張紅榜上也寫清楚了,等一會兒比試開始之后,我和你們師娘也會到臺下看你們比試,可不要讓我們丟臉了。”

  眾人一起應(yīng)聲,田不易點(diǎn)了點(diǎn)頭,與蘇茹低聲說著話,走了開去。隨著他們一起來的田靈兒轉(zhuǎn)眼向四周看了看,向張小凡走來。張小凡心頭一陣急跳。

  走到跟前,田靈兒直直地看了看張小凡,忽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回頭對眾人笑道:“你們看小凡多緊張啊,額頭上都冒汗了。”

  眾人都笑,宋大仁也笑道:“我剛才也安慰過小師弟了,不過看起來沒什么用,還是要小師妹你出馬才行?!?p>  田靈兒啐了一口,轉(zhuǎn)頭對張小凡道:“小凡,我等一會兒也要比試,不能去為你加油了,自己要努力,還有,一切小心??!”

  她近在咫尺的美麗臉龐,吹氣如蘭,張小凡仿佛聞到了淡淡幽香,忍不住一陣激動,重重點(diǎn)頭,卻不知怎的,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田靈兒顯然沒有想得太多,沖著張小凡笑了笑,便走過去與各位師兄聊了起來。片刻之后,眾人三三兩兩分開離去了,有比試的去了擂臺,沒比試的就去為同門加油,只是,沒有人想到與張小凡一起。

  或許,所有人都認(rèn)為,這是個根本沒希望的人吧。

  張小凡站在原地,看著諸位師兄都走得遠(yuǎn)了,心中忽然一陣說不出的難受,緩緩走到那張紅榜前,又仔細(xì)看了一遍。

  他與那朝陽峰弟子楚譽(yù)宏被安排在了最遠(yuǎn)的“震”位臺上比試。

  張小凡苦笑了一聲,向著那邊走去。一路之上,無數(shù)青云弟子穿來行去,談笑風(fēng)生,張小凡在一旁聽了,多半是議論昨日比試結(jié)果的。昨日比試,眾人公認(rèn)的幾位熱門人物均輕松勝出,其間還有不少人談到了龍首峰一脈除了齊昊之外,似乎又出了個年輕高手,張小凡聽他們形容了幾句,便猜想那多半是林驚羽了。

  但更多人談?wù)摰膮s是小竹峰的陸雪琪。這擁有神劍“天琊”的美麗女子,道行高深出人意料倒還罷了,但昨日眾目睽睽之下,生生擊斷了對手的仙劍,似乎令許多人很是不滿,不過這卻使更多人想去觀看她的比試,人氣反而有升無降。

  此外,失蹤已久的“天琊”更是引人注目,不知有多少人想去看看這千年前正魔大戰(zhàn)時的神物,就連一些青云門長老也不例外。

  張小凡邊聽邊走,心中也不禁想起了昨日那冰霜美人陸雪琪的模樣,搖了搖頭。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傳來一陣呼喊:“小凡?!?p>  這聲音聽起來十分熟悉,張小凡抬頭一看,立刻笑了起來,只見林驚羽大步走了過來,張小凡迎了上去,笑道:“我說怎么一直找不到你呢,原來跑到這里來了!”

  林驚羽向身后一指,道:“今天我還要比試,就在‘坎’位臺上,自然要早早過來準(zhǔn)備了?!闭f著上下打量了張小凡一番,笑道,“今天也輪到你了吧,在哪個臺?”

  張小凡道:“我在‘震’臺,馬上要開始了,不能過去給你喝彩了,你自己要小心?!?p>  林驚羽笑道:“你也是,咦,怎么你同門師兄、長輩都沒來看看你呢?”

  張小凡怔了一下,強(qiáng)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一脈人少,而且今天比試的人又多,師父、師娘他們都去觀看大師兄和師姐的比試了?!?p>  林驚羽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張小凡振作精神,笑道:“這也沒什么,反正我只是來見識一下,不打緊的。倒是你可要加油了,別讓人說我們草廟村出來的人沒出息?!?p>  林驚羽重重點(diǎn)頭,正要說些什么,身后忽然傳來一聲鐘鼎響聲,他回頭看了看,道:“我的比試就要開始了,不和你說話了,等一會兒如果來得及,我立刻過去看你。”

  張小凡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你快去吧?!?p>  林驚羽轉(zhuǎn)身走了,張小凡看著他背影走遠(yuǎn),在心中念了一句:“如果到你趕過來的時候,我還能在臺上支撐得住的話,那才是怪事?!?p>  他這般自嘲著,慢慢地走到了“震”位臺邊。這里是云海廣場的最東邊,一眼看去,居然只有十幾個青云弟子,多半也是朝陽峰門下弟子,與中央處陸雪琪的“乾”臺相比真是天差地別。

  臺下只擺了一把椅子,一個白胡子老頭坐在那兒,張小凡看了他一眼,只覺得有些眼熟,想了一下,便記起這是昨日早上在陸雪琪比試前,在人群外頭罵弟子好色,還埋怨不該招收女弟子的那位長老,只是不知道他是青云門哪一脈的門下。

  “七脈會武”大試之中,共有八座擂臺,一般情況下,每座擂臺青云門都會安排至少一位長老坐鎮(zhèn),否則年輕弟子年少氣盛,打得興起便不好控制了。

  張小凡走了過去,來到那白胡子老頭面前,彎腰施了禮,道:“師伯,我是大竹峰門下弟子張小凡,今日在‘震’位臺上比試?!?p>  白胡子老頭轉(zhuǎn)過頭,瞄了張小凡一眼,漫不經(jīng)心地道:“哦,你來了,馬上要開始了,你上臺吧。”

  張小凡應(yīng)了一聲,向臺上看了一眼,見臺上空無一人,看樣子那個叫楚譽(yù)宏的朝陽峰弟子還沒有來。他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遵從白胡子老頭的話,從臺階上走上臺去。同時,身后臺下的一眾朝陽峰弟子中,登時傳出了竊竊私語的聲音,顯然在議論著他。

  這時,清晨的太陽已經(jīng)升起,通天峰的第一縷陽光悄悄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暖意。張小凡站在臺上,向東方天際望去,一輪朝陽正緩緩升起,紅彤彤的,光線柔和而不刺眼,映紅了天邊遠(yuǎn)處的云霞。

  張小凡心中,忽然一陣感慨,五年前,他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農(nóng)村小孩,從來不曾夢想過會有站在通天峰上觀看日出的這一天。不,不是沒有夢想過,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世間會有如此美麗的日出。

  他伸出手,探到懷中,摸著了那根冰涼的燒火棍。一個月前,在所有人都不知道也不會注意的情況下,張小凡驚訝地發(fā)現(xiàn)了自己竟然可以勉強(qiáng)操縱這根黑乎乎的燒火棍,那一刻,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當(dāng)他在夜深人靜無數(shù)次地重復(fù)之后,隨著他的念力驅(qū)動,這根燒火棍的的確確在移動著。

  “驅(qū)物”,這是青云門修真道法中如雷貫耳的一個詞,是太極玄清道修煉至玉清境第四層境界的表現(xiàn),更是每一個新進(jìn)弟子在無數(shù)年修煉的日子中都在內(nèi)心深處重復(fù)念著、盼望著、努力著,而張小凡甚至于只敢在夢里才想著自己達(dá)到這一境界,能夠在師父面前爭一口氣,能夠讓師父開顏一笑。

  可是,這可能嗎?

  張小凡拼命壓抑住了自己,沒有對任何人說起此事,與此同時,他試著用念力去驅(qū)動其他物體如廚房的鍋碗瓢盆時,卻沒有任何動靜,這也打擊了他的自信心。他百思不得其解,為何會出現(xiàn)這么古怪的情況?

  深夜夢回,他爬起凝視著這似乎注定與他糾纏不清、古古怪怪的燒火棍時,都能感覺到那一絲冰涼之氣,在他身體里緩緩游蕩。

  “當(dāng)!”清脆的鐘鼎聲響了起來,嚇了張小凡一跳,把他驚醒過來。轉(zhuǎn)頭一看,只見臺下仍舊是那十幾個朝陽峰弟子,白胡子老頭仍然坐在那里昏昏欲睡,但是在臺上對面,卻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一個男子,二十多歲左右模樣,正向自己微笑著看來。

  張小凡臉上一紅,連忙行了一禮,道:“大竹峰弟子張小凡,向楚師兄請教?!?p>  楚譽(yù)宏微笑道:“不敢不敢,江山代有才人出,張師弟年紀(jì)雖輕,但大試在前,依然神色自若站在臺上,毫無焦急神色,更無膽怯之情,比起我當(dāng)年強(qiáng)得太多了,佩服佩服?!?p>  張小凡呆了一下,吶吶道:“不瞞師兄,我剛才其實(shí)是在發(fā)呆?!?p>  “嘩。”臺下一片嘩然,那十幾個朝陽峰弟子無不笑得打跌。楚譽(yù)宏也愣了一下,終于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隨即又感覺不妥,強(qiáng)忍住道:“張師弟說笑了,呃,時辰已到,我這就向師弟討教了?!?p>  張小凡心里一跳,一陣緊張,慢慢道:“請楚師兄手下留情。”

  楚譽(yù)宏笑而不答,看他樣子似是成竹在胸,只見他右手一震,“哐啷”一聲,一柄散發(fā)淡淡黃光的仙劍祭起。

  “劍名‘少陽’,張師弟,請?!?p>  張小凡向那“少陽”仙劍看了一眼,只見劍上黃色光芒純正溫和,便感覺精神一振,看來并非凡品。他暗地里吞了口口水,不覺面上有些發(fā)熱,但終于還是伸手到懷中,握住了燒火棍,拿了出來。

  場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這根黑乎乎的燒火棍上。

  一時無聲。

  “哈哈……”不知是誰第一個笑了出來,打破了寧靜,片刻之后臺下笑成了一片,間或夾雜著疑問:“那……那是什么?”

  “我早就說過,大竹峰的人個個古怪,昨天那個瘦子用骰子法寶就成了笑柄,沒想到今天,今天居然還有用燒火棍的人,真、真是笑死我了!哈哈……”

  此刻就連臺上的楚譽(yù)宏也忍耐不住,笑了幾聲才辛苦忍住,道:“張師弟,這就是……呵呵,是你的……呵呵,對不住,我控制不了,啊,這就是你的法寶嗎?”

  張小凡聽著身邊之人笑成一片,臉色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本也知道用這根燒火棍太過難看,必定惹人恥笑,但偏偏其他事物不能驅(qū)動,而且他內(nèi)心深處也隱隱有那么一絲小小的、微微的希望,希望它真的可以證明自己,所以最終還是把燒火棍帶了出來。

  可是,燒火棍帶給他的,最終還是別人的蔑視與嘲笑。周圍的人大聲笑著,張小凡低下了頭,目光所及,這個世界只剩下了他手中那根黑色且難看的燒火棍。

  他們笑著,大聲笑著,一如臨行前同門師兄們那樣大聲笑著,甚至連他深深念著的靈兒師姐也一般笑著。

  他低下了頭,合上了眼。

  冰涼的感覺仿佛從身體深處幽幽叫喚了一聲,緩緩地在他體內(nèi)游蕩。

  一個人,感覺最孤獨(dú)的時候是什么?

  是不是獨(dú)自面對著整個世界的冷漠,是不是獨(dú)自面對著所有的恥笑?

  一個人的血,是冰冷還是沸騰?

  他霍然抬頭,看著前方。

  這時,陽光正照在他的臉龐,沒有人看清他的表情。

  楚譽(yù)宏手中的“少陽”仙劍,在臺下的笑聲與喝彩中,迸發(fā)出朝陽一般的光輝,燦爛輝煌,正氣凜然。隨著他法訣引處,一聲斷喝,“少陽”仙劍煌煌如日光,堂堂正正地壓了過來。

  一股熱氣,撲面而來,但張小凡的心里卻冷若寒冰。

  不知為什么,看著前方那團(tuán)襲來的光明,一瞬間,他忽然想起許久以前的那個早上:他與林驚羽在野外度過了一個驚心動魄的夜晚,回到草廟村時,卻看見了一片尸山血海。就在那個早上,他所有的幸福都失去了,他甚至感覺到自己被埋在了那片血海之中,拼命掙扎,妄想找到自己的親人卻終究無計可施,痛徹心扉。

  熱氣仿佛要炙傷了他的皮膚,他眼前卻又浮現(xiàn)出了那個幽靜的夜晚,碧水潭邊,一個美麗女子站在水邊,與愛人緊緊相擁。

  “啊!”這個十六歲的少年低低呻吟,莫名的痛楚竟這般強(qiáng)烈,以至于他完全忘記了迎面而來的光芒卻咬破了嘴唇,殷紅的鮮血,輕輕滴落。

  落在那黑色的、玄青中帶著紅絲如血的燒火棍上。

  他被那團(tuán)太陽般燦爛的光芒吞沒了。

  臺下一片歡呼,朝陽峰弟子無不喜形于色,只有夾雜在他們笑聲中的一聲驚呼,顯得那么刺耳。

  突然出現(xiàn)的曾書書無視旁邊十?dāng)?shù)道充滿敵意的目光,大聲嘆息,為了這新交的朋友惋惜不已,可惜按大試規(guī)則不能幫忙,不然看他義憤填膺的樣子多半便沖上臺去了。

  就連坐在一旁的白胡子老頭似也被曾書書驚動,瞄了一眼過來。

  臺上,燦爛的金黃光芒與天際初升的陽光交相輝映,輝煌耀眼,楚譽(yù)宏心里一陣得意,這一刻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修行已經(jīng)達(dá)到了從未企及的巔峰。而他,在勝過了眼前這不中看更不中打的對手之后,必將高歌猛進(jìn),就算是最后折桂也未可知!畢竟,過了今天,也只是需要再勝四場而已。

  念及此處,他嘴角壓抑不住地露出笑容,“少陽”仙劍光芒更盛,眼看著前方那少年在熾熱的光芒中痛苦地皺起了臉,甚至咬破了嘴唇。

  忽然,他的心臟猛地一跳,就像有人在他身體里用重錘狠狠地砸了一下。在所有人都看不清張小凡的這個時候,楚譽(yù)宏,這個站在張小凡對面的人,卻分明透過自己“少陽”仙劍的燦爛光芒,看見他抬起了頭,睜開了眼。

  那一雙血紅色的充滿暴戾殺戮的眼睛!

  一股無形未知的冰冷迅速擴(kuò)展開來,楚譽(yù)宏眼看著那根黑色的燒火棍在這一刻似乎活了過來一般,黑氣騰騰,棒頂端那顆圓珠更是青光大作,映在張小凡的身上,仿佛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一切變化都發(fā)生在“少陽”仙劍的光芒之內(nèi),除了楚譽(yù)宏再也沒人看見。

  楚譽(yù)宏驚駭至極,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那冰涼氣息就已藏在“少陽”仙劍光芒下纏上了他,他立刻就感覺天旋地轉(zhuǎn)、惡心欲吐。片刻之后,燒火棍上那顆圓珠發(fā)出的淡淡青光照在了他的身上。

  臺下,曾書書緊張地看著被光芒包住的張小凡,一想到張小凡現(xiàn)在就像一只被燒烤的猴子(按常理應(yīng)該想到是豬被燒烤,可不知怎么曾書書腦海中出現(xiàn)了猴子的念頭),他幾乎都不愿意再看下去了,相反,朝陽峰弟子們卻是鼓掌歡呼,樂不可支。

  便在此時,眾人只聽得臺上楚譽(yù)宏一聲大吼,“少陽”仙劍沖天而起,光芒立刻消散,現(xiàn)出了張小凡的身影。而楚譽(yù)宏竟似乎身負(fù)重傷,連連后退。片刻之后,在眾人驚訝的目光里,他面上七竅竟同時都涌出血來,顫巍巍地伸出右手指著張小凡,好像想說什么,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話來。

  只見他身子搖晃了幾下,“咚”的一聲摔倒在地,暈了過去,不省人事。

  臺上臺下,一片寂靜,眾人面面相覷,驚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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