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校閱臺上,視野開闊,陪同崔破的王大牛等人,早在這旋風騎剛剛進入軍營時,已是滿臉驚異的相互張望,但看到的卻是同樣茫然的臉孔。
心中大是感覺不妙的王大牛急切想向崔大人發(fā)問,無奈隆隆戰(zhàn)鼓使他根本就無法開口說話,欲待靠近以手示意,卻被那八名成半圓型圍住崔破的家丁分隔開來,近不得身去。
見到如此情形,這一眾帶兵官心頭不安愈發(fā)強烈,更有適才搶著發(fā)言的大胡子陪戎校尉,性急之下,幾欲抽刀,但見到臺上同僚猶豫著無人響應,也只能黯然作罷。
就在他們猶豫不絕的空當,已有兩個小分隊,二十人的騎兵下馬走上臺來,先是將他們與崔破分割開來,隨后更是撒出半弧隊形,隱隱將眾人圍住,那一支支在陽光下閃著光的手弩弩尖,就象武官們的忐忑不安的心一般,片片冰寒。
眼見一切安排停當,崔破舉手示意,兩個全身汗如雨下的鼓手同時停住手中鼓槌,頓時,整個校場除了戰(zhàn)馬的噴鼻聲外,再無一絲聲響,這靜謐使眾人心中的不安陡然上升為一種莫名的恐懼。
“眾將士,無須擔憂!李將軍此來只為軍中克扣軍餉事,與大家無關,自即刻起,有敢妄言妄動者,以臨陣怯敵論處,殺無赦!”崔破一句撫慰完畢后,從牙縫中絲絲擠出這條殺無赦的軍令,這一刻,他那俊秀的臉上竟是一片猙獰。
早已是心驚肉跳的王大牛,一聽旋風騎此來是為克扣軍餉事,頓時眼前一黑,好容易咬牙保持站姿不倒,卻又見到崔破自懷中掏出一張卷紙,正是自己當日手筆。脆弱的心臟再也承受不住,兩眼一黑,暈倒過去。
隨著一個個名字自崔破口中吐出,臺上眾武官相繼臉色煞白的委頓于地,驀然,伴隨著一聲大喝,不甘束手就縛的大胡子校尉抽出腰刀,奮力向崔破沖去。
見大胡子狗急跳墻,崔破臉上掠過一絲蔑笑,冷冷輕道:“殺”,一聲令下,二十支弩箭離弦而出,全無遺漏的釘入那怒吼著的健碩身體,頓時,怒吼聲戛然而止,睜著一雙銅鈴大眼,張校尉含恨倒地,今天的校場終于流出了第一縷鮮血。
許是受了血的刺激,早已被恐懼壓抑的太久的“五虎”兄弟,再也按捺不住,領著近百個同族軍士,發(fā)狂一般的沖出隊列,對著身側的黑甲騎兵嘶啞叫道:“是好漢的就別用手弩,讓爺爺教你們這刀是怎么耍的”
見黑甲騎兵對他的叫喊并無反應,那“五虎”中的老大愈發(fā)癲狂,回身喊道:“兄弟們,他們不敢殺我們,大家伙兒反他娘的!咱們上姑射山快活去?!?p> 見他公然鼓動謀逆,其中一個頭帶虎形全覆面盔的黑甲騎士冷冷一哼:“既然找死,那就成全你!十三隊,去,不要活口”這道命令透過那嚴密的頭盔傳出,帶有明顯的嗡嗡顫音,聽來惹人心悸。
接到命令的十三隊五十名騎兵,在隊正一聲:“收弩,舉刀”的暴喝下,只傳出一聲“鏗”的暴響,五十柄短刃后背刀刷的舉起,熾烈的陽光下,出現(xiàn)了一小片閃著銀光的刀林,隨后眾騎兵一偏馬頸,向后跑出近百米后,復又掉轉馬頭,加速向“五虎”為首的亂軍沖去,那一片銀色的刀林越來越近,下一刻,刀林驀然消失,剎那間,幾十道鮮血劃出斜斜的軌跡狂噴而出,映紅了一雙雙觀者的眼。
這一隊騎兵一沾即走,待沖出人群百米后,復又勒馬舉刀回沖,在這校場數(shù)千人的注目下,演示了一場最完美的絞殺戰(zhàn)。
只三個沖鋒,“五虎”兄弟并剛才沖出的同族已是再無一人站立,這些騎兵卻并不就走,自隊列中馳出四騎,將那還在呻吟出聲的傷者,盡數(shù)提刀了結之后,方才列隊回轉交令。
“果然不愧是三大名將一手調教出的貼身牙兵,夠猛,夠狠!”崔破心旌搖動半晌后,嘴中喃喃自語道。
隨后,在滿場死一般的沉寂中,崔破公布完畢手中的名單,整個晉州軍中旅帥以上武官,僅有九人不曾列名于上,待這些癱軟若死的武官被押上邢臺,隨著崔破高高舉起的右手斷然揮下,數(shù)十顆人頭同時滾落一地。
此時,死一般寂靜的校場中,除了士兵身上的大片甲胄的烏黑外,便只剩下一地刺眼流動的血紅。
“奉節(jié)帥大人令,本官會同李將軍,今日在此處決這些軍中蠹蟲,三日內,補齊所有軍士半年欠餉。介時,大唐河東道晉州州軍解散,有愿意回原籍者,可領取路費;不愿者,編入本州戶籍,至州中領取土地、種子、農(nóng)具,于明年秋熟之期開始繳納租庸調稅賦。五日后,在此校場,本州重新招募軍士,要求一律自愿、體格健壯、武藝嫻熟方可,一經(jīng)錄用,有家人隨軍者,給予土地,本人錢糧翻倍。”崔破借殺人之威,立時宣布早已擬好的章程,他與高崇文徹夜商議的重建州軍方案,至此打下了堅實的第一步。而提出盡廢府兵之制,改行募兵之法的崔破,有意無意之間,借這一州之地,緩緩的拉開了中唐軍制改革的序幕。
“在此期間,敢擅自藏匿武器者,殺!敢傳播謠言者,殺!敢驚擾州中百姓者,殺!”崔破在宣布完禁令后,留下驚詫莫名的數(shù)千軍士,與旋風騎李將軍驅馬回府而去。
“萬萬想不到,將軍如此俊逸不凡,卻能帶出如此鐵甲精兵。佩服之至,佩服之至呀!”見到這李將軍取下頭盔后俊朗的容顏,崔破愕然說道。
“狀元公也是不凡嘛!今日校場殺人立威,又是何等氣概。經(jīng)此一事,這河東軍中再無人敢以‘文人’二字相輕于你了?!毙±顚④姾Υ鸬馈?p> 見到眼前樸實和氣的李勛,崔破實在無法將他與適才那個口吐“不留活口”的虎面將軍聯(lián)系到一起,“這反差也實在太大了吧!”崔破心下如此自語,口中問道:“將軍浴血沙場,卻為何要帶上這樣一幅猙獰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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