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夜話〈一〉
第二日,公主鸞駕親至通義坊崔佑甫宅。
第三日,崔佑甫攜“行媒”三人,往道政坊郭宅,行“納采”之禮,為崔破求聘郭菁若為婦,因其父遠(yuǎn)在安西節(jié)度任上,故由祖父郭老令公正堂接待、親允其事。
第四日,行“問名、納吉”兩禮,郭府正式收納財禮,雙方締結(jié)婚約,互換婚書。
第五日,崔佑甫攜聘財往郭府行“納征”禮,一并“請期”,雙方約定,于七日后,由崔破行“親迎”禮,正式成婚。
又七日后,崔破由延康坊公主夫婦所送新宅出發(fā),黃金珠玉為鞍、大紅吉服著裝,率領(lǐng)著一隊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前往道政坊,郭宅嫁女,狀元娶婦,此樁婚事震動長安,多年以后猶為人津津樂道,言:“場面之奢華,自天寶以來未所有也!”
經(jīng)“催妝、障車、下婿”后,女方車駕才動身,翻身上馬時,崔破揉揉身上的青紫,無聲苦笑,他萬萬料不到唐人所謂的“下婿”禮,竟然是由婦家親賓女眷畢集,以杖擊打新女婿為戲,還美其名曰“殺威”,這還也便罷了,偏偏又遇上菁若的親妹——當(dāng)日的黃衣刁蠻女子梅若,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結(jié)結(jié)實實給他來了兩杖,若非是此杖遍纏紅緞,崔破又有幾分功力在身,只怕這兩棒就能讓他上不了馬去。
遮蔽了整條朱雀大街的送親隊伍再逶迤回轉(zhuǎn)延康坊狀元新宅時,天色已近黃昏時分,“轉(zhuǎn)席、坐鞍”之后,新婦方才落地,二人來到搭于庭院正中以青布幔搭建的“青廬”之中,在刑部尚書兼禮儀使顏清臣的主持下,夫婦二人行拜堂禮并互換金絲青鸞鏡一雙,至此,大婚之禮乃成。
此后的大宴賓客,崔破實在是無力招架,由于來得人實在是多,崔破新宅就顯的太小,故而顯貴賓客留于此宅,而其他一些各部小吏則多于相隔兩坊之地的崔佑甫宅中設(shè)宴相待,崔破這新郎也不免要兩地走動,腹中也不知裝了多少水酒,早有醺然之意。
又一次從通義坊回轉(zhuǎn),剛剛下馬,早見立于門口的族伯崔佑甫的貼身仆從崔四書上前說道:“表少爺,老爺請你去書房一趟?!?p> “現(xiàn)在嗎?”崔破疑惑問道,不知現(xiàn)在這個大宴賓客的時刻,伯父為何會找自己去書房。
“正是,還請表少爺由側(cè)門而入?!币姶奁拼饝?yīng)一聲后便直直內(nèi)行,這崔四書不免提醒了一句。
“真是忙昏了頭了!”崔破撫額一笑,若此時由正門而入,那里還走得了。
由側(cè)門入,轉(zhuǎn)過廂房,走進(jìn)這間頗是令他喜愛的書房,入目所見,不大的書房中正恭肅的坐著五、六人,再一定睛細(xì)看,更嚇了他一跳,急忙略提衫角,行拜禮道:“參見太子殿下,未知殿下駕到,不曾遠(yuǎn)迎,望太子殿下恕我慢駕失儀之罪?!?p> “起身吧!孤王前來你也不知,又有什么罪了,再者,你這狀元女婿如今可是受寵的緊,我若治你之罪,且不說升平如何,便是老令公也不依我!只可惜,菁若這妮子嫁入你門中,再想喝她煎的茶也就難了?!碧拥倪@一番調(diào)笑,使崔破頓時輕松下來,也使室中眾人附和而笑。
崔破起身,見室中除了族伯之外更有三人身著便服在坐,卻是不識,也無法相問,躬身行了一個團(tuán)拜禮后,至崔佑甫身后立定。
“時政,君臣失道,漸以陵替,緣政失于寬之故,如此寵之以位,其位則賤;順之以恩,恩竭則慢?!币魍?,監(jiān)國太子殿下緩緩道:“狀元郎策試卷中此語可謂切中時弊,其實如今朝政又那里是失之以寬,而是對那些個大逆藩鎮(zhèn)姑息太多,才至于今日之局面靡亂而不可收拾,哼!”說到后來,太子已是難以遏止?jié)M腔的怒火。
“這雍王適果然是不堪再忍了,待明年他一親政,自安史之亂畛滅至今,僅僅平定八年的天下又將刀兵再起了。哎!”崔破心下如此思量,室中也是無人接話,只緣于這姑息之策發(fā)源于先皇肅宗,而大行于當(dāng)今,為當(dāng)今陛下欽定,臣不言君過,這些個臣子又如何置評?
悶悶了許久,太子殿下方才復(fù)又開言道:“今日難得借狀元郎婚宴,有此肅靜之地,諸位都是孤王腹心,崔狀元也足可信任,大家就各抒己見,隨意說說吧!崔破你是新銳,且先來”
聞聽此言,崔破真是始料未及,只是劍在弦上,容不得他退縮,腦中電閃一般回憶起關(guān)于書中所載太子此人及諸般史料,略一沉吟后道:“小子后學(xué),原不敢大放厥詞,既然殿下有命,今日就不吝淺薄,以為拋磚引玉。”客套一番后道:“今日之大唐,有統(tǒng)一之名,而無其實?!弊腥诉m才聽他客套,年紀(jì)輕輕而能全無驕狂之態(tài),本以為他必是少年老成之人,不想這第一句就是如此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語,頓時齊皆動容,凝神細(xì)聽這新科狀元還有什么驚人之語,便是太子也是也是雙眼一縮后,更坐正了幾分,雙眼灼灼的盯住崔破,只是苦了崔佑甫,煞白著臉,心下喃喃:“莽撞了,太莽撞了?!?p> “今日之大唐,外有吐蕃、回鶻窺伺疆域,尤其是那吐蕃賊子不僅與我有破國都、立偽君之深仇,如今更聯(lián)合南詔年年入寇,擄我子民,掠我財帛,至使隴右、劍南及山南西道終歲無有寧日;內(nèi)有河北四鎮(zhèn)據(jù)地自立,募軍士,收賦稅,任官吏,全然不經(jīng)朝廷,而朝廷一味安撫,至使他州藩鎮(zhèn)節(jié)度輕慢朝廷、蠢蠢然有效仿之心?!彼@一番話語雖則簡短,卻是一語道破大唐之外患內(nèi)憂,此事,坐中人莫不知曉,只是無人以如此激烈形式公然放言,乍聽之下,深覺與我心有戚戚焉。
“便僅只于此嗎?”卻是坐中一位年在三旬余,面容清瘦、士子打扮的人問到。
“國事靡亂至此,其因自然很多,例如當(dāng)今天下編戶為避重稅,或是四散逃亡,或是寄身豪門,以至征稅愈難,國庫空虛;更有鹽政、漕運(yùn)也是弊端甚多,但尤以四叛鎮(zhèn)為禍最烈,其他諸事可緩圖之。”崔破沉思片刻后,緩緩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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