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告別（下）
站在房間門口的維吉爾抱著肩膀，隨意的靠在墻壁上，眼神里還帶著幾分戲謔的目光向房門的里面瞥過去，腦袋歪在那兒，嘴角上掛著無奈的笑容。
“維吉爾！”利維上氣不接下氣的從樓梯上跑過來，連呼吸好像都有些來不及了，急切的問道：“蓋約是不是還在里面？！”
金發(fā)少年閉著眼睛點點頭，利維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就要走過去。就在右手抓在門把手上面的時候，手臂突然被維吉爾抓住了。
“想清楚了要不要進去……這是一個小小的建議?！便y白色的眸子緩緩張開，維吉爾輕輕說道：“我想你也應(yīng)該記得，我們親愛的蓋約·瓦倫斯，雖然看起來那么不懼風(fēng)雨，但其實相當(dāng)?shù)拇嗳??！?p> “就是因為清楚，我才必須要進去——我必須把事情和他講清楚才行?！崩S點點頭，鄭重的說道：“要不然，今天之內(nèi)我就會失去一個朋友！”
“即便會因為這樣徹底激惱他？他可能會發(fā)牢騷，抱怨，甚至是憤怒的朝你大吼大叫什么的，你確定你能容忍這樣的蓋約？”維吉爾挑了挑眉毛。
“他是我的朋友，而我不想失去他——即便是像你所說的那樣?！崩S肯定的點了點頭，沒有一絲猶豫或者遲疑的樣子。
對于蓋約，利維的了解程度遠遠要超越了對維吉爾的熟悉——這個瀚土郡出身的家伙，總是喜歡抗拒外界的干擾，并不是因為他真的擁有苦修士一樣的堅毅心靈，他的心靈其實很容易受到影響，尤其是在某些他親身經(jīng)歷的事情上面。
維吉爾默然點點頭，松開了手。利維輕輕推開房門，輕聲輕步的走進了房間，并且很小心的將門重新關(guān)上了。
安靜的房間里，只有陽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孤零零坐在床邊的蓋約，旁邊就是裝滿了行李的大箱子。一身學(xué)徒黑袍的他腰板沒有原來那么筆直了，有些駝背的坐著。
“蓋約……”
“我知道是你，利維?！鄙w約拍了拍床鋪，笑著轉(zhuǎn)過臉來輕聲說道：“坐下吧，我也想和你聊一聊?！?p> 那一瞬間，利維幾乎以為坐在那兒的是喬裝打扮的維吉爾。不過他還是走了過去，輕輕坐了下來，一言不發(fā)，等待著對方。
“我得謝謝你，利維——因為我那么嫉妒你?！鄙w約的臉上滿是傷感：“天賦也好，性格也好，甚至就連……就連……”
“不用說了，我……”
“我必須要說！”粗暴的打斷了利維的話，蓋約緊抿著嘴：“我究竟是為了什么不顧一切？為了什么？你太讓人嫉妒了，知道嗎利維。你的天賦太讓人嫉妒了！無與倫比的精神力，過目不忘的記憶力，甚至只看過一次的咒語就能用出來，如果不是因為你還有像占卜學(xué)的劣勢，我都快把你當(dāng)成神了！”
“我是那么不顧一切的妄圖追上你的步伐，我甚至可以幾十天呆在藏書塔里，不吃不喝一天只睡幾刻鐘！”蓋約近乎歇斯底里的說著，呼吸越來越急促：“但是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用了一個錯誤的方式，去像個傻子一樣追趕，追趕完全不存在的東西?！?p> “我們的勝負早就在你想到是不是可以改良熒光咒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決定了。”他的呼吸慢慢沉寂下來：“你能想到我想不到的事情，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根本就沒有追趕的價值?！?p> “你做到的事情，也是我做不到的?！崩S默默說道：“但是我從沒有想過，我們應(yīng)該相互比較什么——我們是朋友，蓋約?！?p> “你說的對，這樣的勝負毫無意義。是因為我自己的原因?！鄙w約表情已經(jīng)重新變回了一開始冷漠的樣子，但是利維能感覺到他的心情已經(jīng)和一開始不一樣了：“你的新咒語……是你讓布洛赫院長今天再宣布的吧？”
利維點點頭，算是承認了。蓋約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是因為我吧？我猜得到——我那可悲的自尊心，已經(jīng)脆弱到連我的朋友都看得出來了?！?p> “維吉爾，你就在外面吧？”蓋約突然大聲喊道：“別再躲了，你肯定就在那兒——別以為我真的不知道，你一路上一直跟蹤我來著。”
“那是因為害怕某些家伙，會趁機跳到琥珀湖里去。”維吉爾絲毫不掩飾的推開了房門，懶散的站在門口，得意的指了指自己：“幸運的是，我游泳技術(shù)不錯。”
“我要謝謝你們所有人，不管是利維，還是你維吉爾?！鄙w約站在那兒，一臉輕松的說道：“如果沒有你們，我永遠看不清自己的樣子。”
“你本來就知道自己是什么樣子，只不過自己不愿意承認罷了——誰會喜歡鏡子里面的自己呢？誰都不會喜歡的。”維吉爾一臉無所謂的說道：“如果要我選一個朋友，一定不會挑一個和我一樣的家伙?！?p> “如果是我，也不會挑你這樣的家伙?！鄙w約點點頭：“但是，這要謝謝利維——不過能和你成為朋友，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運，絕對沒有之一?！?p> 三個少年站在原地，相顧而視，都忍不住回頭笑了笑——那是什么感覺呢？害羞、不好意思？亦或者二者兼有，而且都不愿意說出來。
“利維，你想好了沒有——究竟去哪個分院？”蓋約看著利維，表情鄭重的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夠現(xiàn)在告訴我?！?p> “當(dāng)然，我還是希望你能夠誠懇的告訴我真正的答案，無論是鳳凰分院，還是梟鷹分院，我都會平靜的接受的——當(dāng)然，也請你不要因為我的原因，就選擇梟鷹分院這樣的結(jié)果，要真是那樣，我才會瞧不起你呢。”
“嘿，我還站在這兒呢，能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維吉爾站在一旁小聲嘟囔著：“難道就不能說說要是選了梟鷹分院，我就不會傷心了？”
不過很顯然，另外兩個人根本就好像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一樣。
“那可要讓你傷心了，親愛的維吉爾?！崩S微笑著看向金發(fā)少年：“我已經(jīng)想好了，還是梟鷹分院吧，這就是我最后的選擇了。”
“為什么？”蓋約皺起了眉頭：“難道還是因為我的原因……”
“不是的，原因有很多。當(dāng)然，不愿意失去你這個朋友也是其中之一?！崩S搖了搖頭：“雖然不是特別喜愛梟鷹分院的風(fēng)格，但是……鳳凰分院的某些地方，也并不是令人那么容易接受?！?p> 在參加過那場鳳凰分院的酒會之后，利維也參加了一次梟鷹分院的“讀書會”，那種充滿了研究所一樣的氣質(zhì)，所有人一聲不吭坐在藏書室內(nèi)，各自喝著橘子汁（他們只肯提供這么一種飲料），捧著書研讀的場景，雖然令利維感覺這場聚會完全形同虛設(shè)，因為根本沒有一個人會走過來和你聊天。
“而且，我的導(dǎo)師路德維希，他也是梟鷹分院畢業(yè)的，這也算是原因之一吧?！?p> “好吧，好吧，你們這些未來的，梟鷹分院的首席大人們——如果他們真的能同時忍受兩個首席的話。”維吉爾翻著白眼，一副氣惱的樣子說道：“我現(xiàn)在是不是應(yīng)該轉(zhuǎn)過身去，把門帶上，然后拎著我的行李箱滾回家去？”
“不，你可以從里面把門帶上。”蓋約挑了挑眉毛：“然后我們就可以把一個罪惡的，鳳凰分院的家伙扼殺在學(xué)徒時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