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友誼
記憶碎片——也就是被人們有著強烈印象的記憶——也許是絕望的時刻、也許是堅定的承諾、最得意的瞬間……在奧斯吉利亞巫師的概念中，這些記憶碎片往往蘊含著強大的力量——因為它們承載著大量的極端情緒，但是究竟該如何使用這些力量，并不為人所知。
但是有一點毫無疑問，記憶越多，這樣蘊含著不可磨滅的記憶碎片也就越多——而僅僅只有幾十天記憶的利維，他的記憶碎片恐怕最多也就是個位數(shù)，甚至可能一個都沒有。
但是現(xiàn)在呈現(xiàn)在利維視野中，群星璀璨的幽藍銀河之中，幾十個、甚至可能都近百的記憶碎片漂浮其中，仿佛那蒙塵的寶石，靜謐的等待著。
這是怎么回事？印象中自己第一次冥想的時候還沒有這么多的記憶碎片呢，這些……難道都是自己曾經(jīng)失去的記憶？利維胡亂的猜測著，被驚嚇到的他導(dǎo)致精神有些許的不穩(wěn)定，周圍原本平靜的藍色銀河也隨之震動起來，直到利維重新恢復(fù)了情緒波動，才逐漸停止了混亂。
之前的利維，只在進修亞述符文學(xué)的時候，曾經(jīng)在路德維希導(dǎo)師的指引下進行過一次冥想，之后一方面是要進修的東西太多，另一方面則是暫時還沒有必要，一直都沒有再繼續(xù)下去，自己獨自冥想，這還是第一次。
在接觸了一部分魔法知識之后的利維，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剛剛走進藏書塔的他了——被失憶咒剝奪的記憶，如同破碎的身軀一般，根本不可能復(fù)原。那么這數(shù)量如此驚人的記憶碎片，究竟又是從什么地方來的？！
好奇心誘導(dǎo)之下的利維，嘗試著碰觸著這些莫名多出來的記憶碎片——按照著路德維希的教導(dǎo)，慢慢擴散著自己的意識范圍，淡淡的銀白色光圈逐漸在精神空間內(nèi)，如同水面的波紋般緩緩散開，牽引誘導(dǎo)著，不敢多做半步。
因為在精神空間內(nèi)碰觸這些記憶碎片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這等于是在讓自己的意識跨越到另一個層面上去，很容易就會迷失在里面，就如同夢中夢一般。經(jīng)驗豐富并且精神力強大的巫師或許可以利用這些記憶碎片來完成某些目的，但是對于利維這樣的學(xué)徒而言，一旦陷入進去，就是九死一生。
小心翼翼，戰(zhàn)戰(zhàn)兢兢引導(dǎo)著這些精神碎片的利維，卻驚愕的發(fā)現(xiàn)這些碎片大部分并不接受自己的召喚——就好像它們根本就不屬于自己一樣，甚至沒有任何的回應(yīng)。不甘心的利維一個一個嘗試著，連續(xù)的疼痛如潮水般襲來——顯然，這樣的舉動并不是沒有代價的，一連串的精神刺激如同電流一樣掃過。
莫名的疑惑和好奇驅(qū)使著利維，強忍那一邊邊如同電流刺激一樣的精神麻痹感，繼續(xù)著將意識波紋擴散，銀白色的光圈上慢慢飄出一根根絲線，伸向面前的記憶碎片上，如同刺入水面一樣在碎片的表層打開淡淡的波紋，一點一點延伸進去。
“這……”利維驚愕的看著面前這塊漂浮著的記憶碎片，上面記錄著的是自己曾經(jīng)的一段夢——對，就是那個“他”走在沙漠里面，昏倒然后被兩個人抓起來的那個“夢”。
“這怎么可能呢？！”
一個夢，怎么可能會變成記憶碎片呢？這簡直……驚愕到不能理解的利維，迫不及待的繼續(xù)尋找著，他想了一個令他恐懼的可能。
要是……能找到那個記憶的碎片的話，那就說明……
“利維？”卡多·韋德的聲音突然闖進了他的腦海中，原本還在冥想狀態(tài)的利維迅速眼前一黑，自身的意識恢復(fù)到了身體里，猛地從椅子靠背上坐直了身體。
“哦……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冥想！”看到明顯有些精神恍惚的利維，卡多立刻明白了剛才的狀況并且趕緊向他道歉——相較于睡眠，冥想雖然對精神恢復(fù)的效果更明顯，但也更容易被外界影響打斷，因而打斷別人的冥想往往也是及其失禮的舉動。
“哦不用在意，沒什么問題。”下意識的想要掩蓋自己看到某些東西的利維，笑著朝他擺擺手，隨即又把話題引開說道：“那個，找我有什么事嗎，卡多？”
“是這樣的。”卡多點點頭，又朝房間外的走廊謹慎的看了看，這才小心翼翼的將門從里面關(guān)上。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難以開口的事情似的，背靠著門低著頭，仿佛下了好大的決心一般，坐到了利維面前。
“這幾天的事情……我想向你道個歉?！笨ǘ嗍蛛y堪的看著面前，這個自己怎么也看不明白的“朋友”：“對不起，但請你相信我，我也是被逼無奈的?！?p> “但是我……我……我不想被、被人嫌棄！雖然這么說可能對你不太公平?！笨ǘ酀q紅了臉，語氣激動的說道：“我也不想這個樣子！”
雖然科爾特斯事件當(dāng)天所有的事情都被隱瞞了，但是卡多依然清楚的記得那位路德維希大師高超的施法技巧，精妙絕倫到甚至可以堪稱為藝術(shù)——那震撼人心的場景是卡多從來沒有看到過的，令人忍不住自慚形穢的技巧！相較之下，就連查理會長，都顯得那么笨拙不堪。
卡多有種預(yù)感，無論他們當(dāng)中的哪個能夠走進那所傳說中的尼歐奈特學(xué)院，利維一定是其中之一！就是這強烈的預(yù)感，驅(qū)使著他維護這段難得的友誼。
似乎就連對方那近乎瘋子一樣的送死舉動，都可以在內(nèi)心中解釋為“常人所難企及的超凡勇氣”，亦或是“自我犧牲精神”之類的。
“沒關(guān)系，我可以理解……嗯，畢竟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崩S笑了笑，他真沒有想道對方過來的目的竟然是為了道歉？不知道為什么，利維覺得自己好像還有點感動。
和海倫娜給予自己額鱗時候，那種毫無理由的信任不同，似乎是另一種感情——更微妙，但好像也有一些差距，但卻無法說明究竟是什么。
“還不僅僅是這樣！”卡多有些焦急的說道：“他們想要對付你……呃，可能我用的詞不太合適，但應(yīng)該是這樣沒錯，他們可不僅僅是看你不順眼而已，相信我！”
“我相信你，可是……”利維感覺有些可笑，也有點兒不明就里——自己和他們明明沒有過任何牽連，甚至連認識都不曾認識過呢：“他們準備怎么‘對付’我？”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他們也沒有和我講過，說不定是他們還沒有想好?！笨ǘ鄵狭藫项^：“但是我聽查理會長說過，咱們這趟船還要坐上十幾天才能靠岸呢，他們到時候一定會想盡辦法折騰你的?！?p> “或許他們不敢明著來，畢竟這艘船上有你的導(dǎo)師，查理會長還有幾位教育司的巫師?！笨ǘ嗾J認真真的說道：“但是暗地里就不好講了……在你的早餐里下藥，或者‘不小心’把你推下船之類的，方法很多！”
從六歲開始就在教會學(xué)院念書，七歲就進入巫師行會下轄學(xué)院的卡多·韋德，他和同齡人相處的經(jīng)驗當(dāng)然遠遠超過利維——畢竟利維從某種意義上說，只是一個剛剛“出生”幾十天的“嬰兒”罷了。那些學(xué)長欺負和整蠱學(xué)弟的把戲，卡多一清二楚。
他們這些底層學(xué)徒雖然不可能學(xué)習(xí)到什么魔法（盡管有一部分精神力量的掌控已經(jīng)達標(biāo)了），但是有關(guān)魔藥學(xué)的初級知識肯定會有所涉獵——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明的話，像綠蔭郡的巫師行會因為當(dāng)?shù)厣春臀讕熌芰λ接邢?，基礎(chǔ)魔藥課程、奧斯吉利亞簡史、初等星相學(xué)這樣，對于天賦要求沒有符文學(xué)那么高的學(xué)科，一向都是加強教學(xué)力度的。
因而綠蔭郡的巫師學(xué)徒們，大都多多少少掌握一些簡易魔藥的制作，或者低級材料的提煉方式，弄些類似“口臭藥劑”一類讓人丟臉的東西，完全沒有任何難度。
不過卡多顯然不知道，路德維希除了符文之外，最精通的就是魔藥學(xué)，連帶著利維也多少受到了一些影響，至少能夠協(xié)助導(dǎo)師完成一些日常的實驗了。
“感謝龍神，給了你這個傻瓜一顆還算靈光的腦子，省了我再翻看目錄和找柜子的垃圾時間?！薄S一直把路德維希的這句話當(dāng)成是對自己的贊賞來著。
“總而言之，你務(wù)必要小心?！笨ǘ嗾酒饋?，朝門外走去：“相信我——不管怎么他們?nèi)绾?，我們都是朋友，不可能害你的?！闭f完這話，卡多小心翼翼的打開門，朝外面望了望，然后才裝作沒來過似的，隨手將門帶上，昂著頭朝走廊另一頭邁開了步子。
仍然留在房間內(nèi)的利維，斟酌著將腰帶縫隙間，那枚額鱗拿了出來，無比珍視的放在眼前，似乎還能看到海倫娜那雙碧藍色的眸子，炫目如水般的長發(fā)。
“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