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星河巡女（二）

　　梯子要翻也沒辦法，季遐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關鍵時刻，季遐深吸一口氣，然后用力一蹬——

　　因為梯子不穩(wěn)當，這一下沒能跳起來，反而把梯子給直接踩翻了。

　　不過就在梯子倒塌的巨響聲中，季遐聽到水聲轟鳴而來，他沒有感到自己失重墜落，卻被巨大的浪濤卷入其中，頭頂上的星河洶涌而來，以無盡的流光將他吞噬。

　　季遐有些怕了，耳邊依稀聽到對方催促‘快了快了，加把勁’，但是他被星河吞沒，連呼吸都做不到。

　　他只能盡量將右手向上伸去，卻隨著星河浪濤隨波逐流，往下沉去……

　　直到一只溫暖的手牽住了他身后的左手。

　　季遐突然感到哪里不對，仿佛他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方向；他感到自己開始下沉，但是壓力卻越來越小。

　　直到一瞬間清明頓悟，剎那間星河倒轉；天變成了地，地變成了天。

　　季遐從星河當中鉆出水面，大口喘息著。

　　而在他面前的是一艘小船。

　　小船漂浮在星河之上，一個穿著純白長袍、戴著兜帽的女性坐在船上，正伸出素手，將季遐從星河當中撈了出來。

　　季遐在她的幫助下登上小船，女子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忍不住掩口輕笑了起來，季遐看到她的全身都被白衣覆蓋，面容也只露出一截雪白的下巴。

　　“謝謝你拉我上來?！?p>　　季遐抖了抖衣服，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并沒有濕跡。女子沒有回話，只是起身撐起長篙，操控著小船向前駛去。

　　卻見星河流淌，從船舷兩邊劃過，頭頂?shù)奶炜詹紳M極光，蔓延至天際處，氤氳著夢幻的光霾。

　　季遐完全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看得目瞪口呆。

　　女子似乎能夠理解季遐心中的疑惑，對他說道：“這里是星河，每一顆星辰都是一位神明；你可以選擇其中最喜歡的一顆，也許能夠獲得命神?！?p>　　季遐點頭：“明白了，說起來我該怎么稱呼您？”

　　女子卻只是轉頭過來，用雪白的手指放在唇上，認真地做出了一個“噓”的手勢。

　　然后繼續(xù)撐起長篙，小船在流淌的星河當中繼續(xù)前進著。

　　季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過他老老實實地沒有說話，他重新審視星河，并且依稀發(fā)現(xiàn)了一些端倪——

　　所謂‘每一顆星辰都是一位神明’，聽起來倒是有些難以理解。

　　但是仔細觀察的話，卻可以感到下方星辰都在閃爍著不同的光彩。

　　接近的時候，還能感受到更加具體的‘寓意’——

　　一顆紅色星辰從船底飄過，季遐從中感覺到了肅殺與兇暴，卻是太陽系的鄰居天狼星。

　　季遐愣了一下，天狼星便從船底飛掠了過去。

　　之后，夏季大三角拖著一大幫親戚游了過來，牛郎織女遙遙相望著，從船舷兩邊流淌而過。

　　季遐看得目瞪口呆，無論如何，這都是他自從穿越過來后、看到的最令人震撼的畫面了。

　　倒是還想問問、所謂的‘命神’到底該怎么選，是直接抓到就好，還是要進行一種其他的儀式；而星河里的星星雖多，卻也只能選一顆，不知道是名氣更大的更好、還是更亮的星星更好。

　　卻還沒提問，撐船的女子就又回過頭，對他小聲提醒：

　　“一定記得，要選一個你最喜歡的，如果相性不合，你選擇的神明也不會選擇你。”

　　船女的語氣讓季遐捉摸不透，像是一本正經的囑咐，卻又蘊著精靈古怪的笑意，靠近說話時，季遐聞到了一股好聞的香味。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人，但是季遐感到對方也許年紀不大。當然現(xiàn)在也不是心猿意馬的時候，季遐認真看著下方不斷劃過的星辰，只覺越發(fā)迷惑。

　　莫名地，季遐多嘴了一句：“說起來，你是星星嗎？”

　　女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想什么呢，我只是個巡船的船女，你叫我巡女就好了。機會難得，你快點選吧。”

　　“哦哦……”

　　季遐也收起了心思，扒在船邊看著下面，星河安靜流淌，季遐伸出手，卻是很快就發(fā)覺了‘相性不合’所代表的意思——

　　他看到極亮的水委星游來，伸手去抓、卻被躲開了。

　　而其他星辰也差不多，季遐好奇觀察它們的同時，它們也在‘看’著季遐，卻沒有對他表現(xiàn)出特別的興趣，季遐向下方伸出手，它們也會自然避開。

　　如果有個捕網、或者魚竿之類的東西就好了，季遐這樣想著。

　　強扭的瓜可能不甜，但是這么下去的話，季遐可能一顆星星都抓不到——雖然現(xiàn)在還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抓星星，但是來都來了，總之先抓了再說。

　　就這樣，季遐不斷伸手去抓，試了好幾次，讓小船搖搖晃晃，幾次險些翻船，但是卻始終一無所獲。

　　眼看北斗七星從前方游來，就連啟明星也出現(xiàn)在了遠處，季遐不禁有些擔心，按照這節(jié)奏，星河不知道會不會因為‘天亮’而消失。

　　不過就在這時，季遐突然感覺到了什么，突然轉頭看向左前方的一顆暗星。

　　那是一顆不亮的星星，季遐不認得它究竟是什么星，但卻能感到某種陌生的熟悉感，事實上他并不是第一次產生這種感覺。

　　剛才季遐還在梯子上的時候，就隱約感到過這種感覺，現(xiàn)在看到的時候，那種被呼喚的感覺越發(fā)強烈了。

　　季遐下意識地提醒出聲：“美女，那顆星！”

　　因為這是外界的職場習慣，巡女顯然不太習慣。

　　不過那顆暗星確實已經很近了，就在說話的時候，暗星的位置已經到了與船平行的位置，它試圖向小船靠攏，卻還是有兩三米的距離。

　　也不知道能不能掉頭？季遐還有些猶豫，但巡女拍了拍他：“來不及了，跳下去吧！”

　　季遐不會游泳，不過這里畢竟不是尋常河水，季遐鼓起勇氣，按照對方提醒，從船上縱身一躍。

　　浩瀚星河撲面而來，季遐只能盡量伸手抓了過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抓到了沒有，便感到天旋地轉，星辰翻涌，在熟悉的入水感之后，季遐感到自己停了下來，被一股奇妙的失重感滯困在了星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