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偃旗息鼓

　　族長著惱的將茶杯往桌上一頓：“難道三叔公的話你也不信，你若真不信，我明兒就去請官府的人來與你說道說道?！?p>　　魯氏本就忌憚三叔公，再一聽族長說要叫官差來，嚇得變了臉色，脖子一縮道：“我就這么一說，族長你怎么就當(dāng)真了？”她干脆退了一步，“那不休……不休就是了。”

　　她就是不想遂了那賤貨的心愿。

　　想著，她露出一副可憐的病態(tài)樣，擠出幾滴眼淚看向三叔公，哀求道：“三叔公，您老德高望重，公平公正，還求三叔公為我家老大做個主，和離是萬萬不能的，這十里八村只聽過休妻，從未聽過和離，若今兒真被逼著和離了……”

　　她擤了鼻涕，又痛抹了一把眼淚，手碰到抹額，抹額歪到一邊，顯得有幾分滑稽。

　　“我可憐的山兒還如何在這村里立足，這不是要生生逼死他嗎？”

　　三叔公望向王青山：“青山，你說呢？”

　　魯氏拼命的朝王青山使眼色，王青山垂下了頭：“我同意和離，而且……”他頓了一下，望了一眼林氏和王落花，“是我提出和離的?！?p>　　林氏心中更覺發(fā)酸，想維護(hù)王青山，又不知該說什么好。

　　魯氏頓時氣得胸口氣血翻涌，連往后退了兩步，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孫氏趕緊扶住魯氏，質(zhì)問王青山道：“大哥，你這是想氣死娘嗎？雖然我一介婦人什么都不懂，但也知道一句話，百善孝為先，你怎么能……”

　　王落花輕嗤一聲，打斷她道，“原來二嬸嬸也知道百善孝為先，那當(dāng)初奶摔斷腿的時候，怎么不見二嬸嬸伺侯，反而是我那不孝的爹和刻毒的娘沒日沒夜的伺侯？”

　　“……”

　　“還有，去歲冬初，廚房不知怎么就走了水，唬的二嬸子溜的比兔子還快，若不是我那不孝的爹正好從張家莊回來，冒著生命危險將奶從大火里背出來?！?p>　　她看了魯氏一眼，“如今奶哪還能好好的站在這里辱罵我爹娘？”

　　魯氏被她說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孫氏則張著大嘴，一個字回不出。

　　王落花繼續(xù)道：“這些舊事我也就不提了，反正說再多也叫不醒裝睡的人，今兒我請族長爺爺和三太爺爺過來，只是想請二位長輩主持公道……”

　　魯氏跳腳搶斷她的話：“公道，什么公道？我這個老婆子還沒死呢，怎么能讓兒子和離？”又掙的兩眼通紅，不甘的看向王青山，“老大，你倒是說句話啊，難道就任由你親娘被人欺辱？”

　　“娘，我……”

　　“富貴家的，你也不用逼迫你兒子。”三叔公依舊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喝了一茶又摸著胡須道，“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身為長輩我也不忍見他們夫妻和離?！?p>　　“……”

　　“來時，我聽落花丫頭說青山家的傷了腿，若不及時醫(yī)治恐落下殘疾，身為婆母，你既不愿讓媳婦走，就該拿出銀子來給她醫(yī)治。”

　　魯氏一聽說要拿銀子，頓時頭皮炸開：“家里窮的叮當(dāng)響，哪里還能拿得出一錢銀子？”

　　孫氏連忙湊上前插嘴道：“既然三叔公這般好心，不如三叔公您借點銀錢給我娘使，我娘也好拿錢給大嫂醫(yī)腿?！?p>　　“青海家的，你這說的什么話！”族長怒道，“三叔公也是你叫的，論理你該叫聲三爺爺，平日里不見你在你三爺爺跟前盡過半分孝心，這會子怎好意思開口要錢？”

　　孫氏氣弱的辯駁道：“不是要，是借?！?p>　　族長一拍桌子正待發(fā)怒，三叔公擺擺手示意他冷靜，他冷笑一聲道：“待你們還了人家的嫁妝，再來跟老朽借錢不遲?！?p>　　魯氏和孫氏頓時傻了眼。

　　三叔公又道：“但凡體面人家，怎會侵占媳婦的嫁妝，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哦，對了！”他慢吞吞道，“不管是和離，還是休妻，女子的嫁妝都是私產(chǎn)，女方有權(quán)全部帶走?！?p>　　“……”

　　魯氏和孫氏再一次傻眼。

　　尤其是魯氏，她雖是一介農(nóng)婦，但嫁妝是私產(chǎn)她還是知道的，若三叔公和族長真拿此事大作文章，光是王家村的唾沫星子就能將她淹死。

　　她抽動著嘴角，心虛的想分辨兩句，三叔公突然話鋒一轉(zhuǎn)：“當(dāng)然，若你肯好好說話，想來青山家的也不會太過為難你們。”

　　族長接著道：“三叔公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大嫂子你得仔細(xì)掂量掂量，別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魯氏頓時像斗敗的公雞，偃旗息鼓了，蔫頭耷腦道：“您二位都這樣說了，我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老婦人能有什么法子，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罷了！”

　　三叔公和族長不再和她做口舌之爭，二人看了一眼王落花，王落花立刻從懷里拿出放妻書，展開鋪陳在桌。

　　她曾得外婆林妙姑親自教導(dǎo)，是認(rèn)得字的，放妻書后最后一句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生生刺痛了她的心。

　　她有些愧疚的看了王青山一眼：“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