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郊外一處偏僻的曠野,高達數米的混凝土墻和鐵絲網圍出一片巨大的空間,許許多多形態(tài)各異的高大建筑錯落分布其中。
若是從高空俯瞰而下,可以看見一片寬闊的操場上有著許多急速奔跑的身影,每一個身影奔跑的速度都遠遠超過正常人類,其中佼佼者甚至能看到身后幻滅出的淡淡虛影。
這片土地在神洲執(zhí)政院官方的登記是“神洲軍27號特種訓練場”,和九號監(jiān)獄一樣是掛在軍方名下的軍事禁區(qū)。實際上,這里的所有權和使用權僅歸異調局獨有,每年專門用于實習專員的訓練和考核。在知情人士口中,這里還有一個更為生動形象的名字——“熔爐道場”。
對于眾多夢想進入異調局的實習專員來說,這里是一座熾烈無情的熔爐,每一年都吞噬著數目龐大的優(yōu)質鋼材。然而絕大多數鋼材都會在焚身的烈火中被煉成鐵水,真正能夠脫穎而出,將實習專員的“實習”二字去掉的,無不成為了這個國度最為鋒利的刃鋒。
今年或許是熔爐道場建成以來最為特殊的一年,那位長安許氏家主成為三位異能部長之一后,力圖將這些年漸行漸遠的九氏和異調局重新彌合起來。
出乎許多人意料的是,他選擇的手段并不是逐步消除雙方隔閡,使二者關系回歸數百年前親密無間的水準,而是烈火烹油般將九氏的年輕力量注入異調局,希求幾年之內徹底掌控這個代表神洲異能者意志的強大機關,以強權整合自神洲異能部以下的所有力量。
然而有一件事更加令人不解,最該對此恨之入骨的異調局代理局長陸北辰,對這位許部長的做法視若無睹,甚至大力配合此次九氏子弟參與異調局考核。
放眼這二人的過往經歷,并無半分香火情分,若是硬要追究,陸北辰的授業(yè)恩師羅敖被貶一事背后多半還是這位許氏家主在推波助瀾——這樣的兩個人,在此事上不打起來都算好的,怎么還會將屁股坐到一張凳子上去?
“陵哥,你說這位陸局是怎么想的,打算徹底對老爺子放手交權了?”停車場上,一個相貌衣著頗為不凡的年輕人對身旁一個握著折扇的同齡人疑惑道。
此人乃是江北洛氏一位嫡宗子弟,在他周圍還有幾個一眼便能看出家世出眾的年輕男女,聞言也圍到中間那人身邊,露出好奇神色靜待下文。
放眼整座長安城的世家公子,也就只有這位長安許氏的唯一繼承人,能令這么多九氏嫡系子弟眾星捧月。對這些狂熱的追隨者來說,許家公子的半句認可一個青眼,對自身來說都是莫大的福澤。
“說你小子不學無術,你還別不認!”許子陵抖開折扇輕輕扇風道,“家父曾經提點過我,陸北辰此人雖然出身貧賤,但無論能力亦或心性俱為當世一流。我手下的情報網也早就摸過他的底細,此人貌似隨和,實則高傲自信近乎自負,你們覺得,這種人會隨隨便便向咱們束手歸降么?”
旁邊一位容貌姣好的少女蹙眉道:“可是,他既然明知許世伯整合異調局的意圖,為何還要特意批準擴招本屆正式專員?屆時入選之人十有八九都會是我們九氏嫡系子弟,異調局目前總人數尚且不過千人,此舉不是架空自己么?”
許子陵聞言微微搖頭,冷笑一聲,道:“不,他在賭?!?p> “賭?”
“這些年,他代理異調局長后,憑借著和天道山的關系以及自身手段,確確實實做出了一番成績。除此之外,他還利用異調局的情報能力,一方面籠絡各方人才收歸己用,一方面又編纂什么行動檔案鼓吹戰(zhàn)績收買人心,努力營造出一個為國為民的光輝形象。”
他輕蔑地挑了挑嘴角,“如此一來,不僅堵住了原先局里那些不服他的老人的嘴,還將異調局經營成鐵板一塊,讓這把本屬于國家的利劍化作他一人的私軍。有了這些資本,以他的性格,自然覺得有機會和我們掰掰腕子了?!?p> “這場賭局里,他認為那些出身平民的實習專員能夠輕易為他所用。至于我們這些九氏子弟,無非是利用分化打擊的手段,再加上局里某些九氏之人的影響力,拉攏大半,脅迫小半,只留些許頑固分子?!?p> “最后,只要他將最后這些無法利用的頑固分子清除出去,就能獲得一個力量大漲的異調局,甚至以此為籌碼謀求一個異能部長的席位,從而徹底與我父親平起平坐——呵,真是好大的手筆,好大的膽魄!”
許子陵一番話下來,聽得周圍一眾九氏子弟瞠目結舌,先前發(fā)問那人訥訥許久,道:“陵哥,那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怎么辦?”許子陵臉上扯出一抹冰冷笑意,“說一千道一萬,所謂權勢之爭不過人心之爭,人心之爭重在一個‘人’字,落到實處還是比較誰的拳頭更大罷了?!?p> “他想收攏羽翼,我們便要讓他無人可用。今年即使擴招,正式專員的名額也不會超過二百,我等不只自身要占據名額,也要在此次考核中仔細分辨出哪些是他陸北辰看好的人。”
一個身形臃腫的年輕人眉眼一彎,笑道:“陵哥的意思是說,實戰(zhàn)考核這一關,讓這些人倒在異調局的門檻之外?”
許子陵滿意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毅恒所言不錯,最后這輪實戰(zhàn)考核,只要不出人命,便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干預,畢竟戰(zhàn)場之上只有敵我勝負,技不如人者自然無話可說,諸位說對么?”
眾人正連聲應是,忽然注意到許子陵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下來,順著他目光的方向望去,一輛銀色幽靈般的跑車無聲掠入場內,一對年輕的男女從車上走下。
所有人都自動忽視了那個男人,而將目光投向那個星辰般耀眼的女人,除了令在場所有女孩黯然失色的絕美容顏之外,她身上那股令人敬而遠之的冷漠氣息才是真正銘刻在這幫九氏子弟靈魂深處的記憶。
她叫周璃,江南周氏唯一的繼承人。
她看不起他們,他們從小就知道,但連怒都不敢怒,更別說言了。論及家世能力,他們之中唯一有機會站在她身邊的人此刻正咬牙切齒地看著對面兩人,目光中毫不掩飾怨毒之色——眾人有些尷尬,看眼下情形,戰(zhàn)況不妙啊。
周璃和林念若有所感地回頭望來,前者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轉過頭去。后者則瞇起眼睛,露出一個有些匪夷所思的神情。雖然什么都沒說,但眾人都仿佛聽到一句令人怒上心頭的疑問在耳畔響起。
“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