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羅敖吃完早餐，舒舒服服躺在四樓活動室的沙發(fā)上看著小說，忽然瞥見林念鼻青臉腫地走了進來，將自己丟在醫(yī)療室的手術臺上。
“今天這么早就挨完揍了？”羅敖從書里抬起目光道。
“趕著那家伙剛醒的點去，不然一麻醉又要等至少大半天，浪費時間。”林念說著伸展身體，在手術臺上躺平。
這次他受的傷勢不重，大多是些皮外傷，因此也無需麻醉。上方的金屬圓盤打開，探出幾只夾持著各類藥劑的機械臂，為他治療傷口。
“理論康復時間一小時十二分，考慮到患者的快速恢復能力，預計將于三十九分鐘后完全恢復。”ATLAS匯報道。
林念已經(jīng)完全習慣了自己傷勢快速恢復的特點，這大概是他的異能覺醒后身體發(fā)生的隱藏變化，傷口愈合的速度總是比ATLAS計算的理論康復時間快了許多。這次傷勢輕微，加上高科技藥劑的治愈效果，傷口幾乎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縮小。
“這是你第幾次挑戰(zhàn)那家伙失敗了，我記得，有個四五次了吧？”羅敖坐起身道。
“七次?！绷帜詈谥樆卮鸬馈?p> “七次?。 绷_敖瞪大了眼睛，這家伙也就來了不到十天，最近每天至少挨一頓毒打，有時還是兩次。
有ATLAS在雖然可以保他性命無虞，即使受了重傷也能迅速治愈，但斷胳膊斷腿的傷勢可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的。可這小子偏偏就跟鴉面人卯上了，每次都卡著那頭石像鬼剛剛蘇醒的時間點下去挑戰(zhàn)，幾天下來從未中斷。
“小林啊，我看實在不行，你就直接去第五層吧！”羅敖走到醫(yī)療室，坐在林念旁邊道，“鴉面人實力算不上多強，只是剛好對你的異能免疫罷了，沒必要跟它死磕。”
不打服一層的異常生物不能去下一層的規(guī)矩是他定下的，本意是想讓林念穩(wěn)扎穩(wěn)打，逐步提高實戰(zhàn)能力，別腦子一熱直接撞上個完全無法應付的家伙，哪怕能保住命，對心態(tài)也會有影響。
畢竟異能者之間的戰(zhàn)斗，一旦對自身能力失去了信心，出手時就會猶豫，那片刻之間的破綻往往就是致命的。但現(xiàn)在看來，林念無論是實力還是心態(tài)都很優(yōu)秀，既然如此，也就沒必要跟一個剛好克制他的異常生物干耗著了。
原以為林念會爽快答應，沒想到他搖了搖頭，道：“不行，不把它收拾了我沒法安心去下一層。”
羅敖有些詫異，“可是，你的封魔領域對它沒用，單靠肉體跟它硬拼不是白吃虧嗎？”
“羅老，假如我不是在這里碰到鴉面人，而是在戰(zhàn)場上碰到它，難道它會因為我的異能對它無效就束手就擒嗎？”
“你這就屬于鉆牛角尖了，實際行動中遇到石像鬼，我們完全可以派出其他異能者跟它戰(zhàn)斗。就算你要動手，也可以用大口徑武器遠程壓制，沒必要跟它近身肉搏?！绷_敖反駁道。
林念沉默了一會兒，看向身旁的老人道：“羅老，如果我們總是能做好充足的準備，一切當然如您所說，我會用狙擊槍在一千米外轟爆它的鳥頭。”
“但實戰(zhàn)不是啊，您知道，我加入異調局的契機就是突然遭到了咒鬼的襲擊——假如我的異能沒有覺醒，或者那天反應稍微慢了點，可能就已經(jīng)被它干掉了?！?p> 他搖頭無奈一笑，“那還只是一頭下位咒鬼，如果換成上位異常生物，換成某位高智商的異能犯罪者，甚至是一個實力與我們接近的敵對異能者團體，情況又會惡化到什么地步呢？”
“我答應過別人，要把我的能力練到萬無一失，就像您的子彈那樣，一旦出膛就必然擊殺目標。所以，我決不允許任何一個家伙成為我對付不了的破綻?！?p> 他笑了笑，“您看，我現(xiàn)在每次受的傷越來越輕了，堅持的時間也越來越久，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把那家伙揍趴下?！?p> 羅敖沉默了好一會兒，長舒一口氣，露出一抹笑容道：“說得好，如果異調局所有年輕人都做好了這種覺悟，我們的傷亡大概會小很多吧？”
“嘿嘿，您看，我覺悟這么高，您就干脆收我為徒，教我射擊唄？”林念咧嘴笑道。
本來只是不抱希望的日常一問，他卻忽然注意到老人的神色猶豫了一下，好像想說什么，卻又生生止住。
羅敖嘆了口氣，道：“沒必要，學我那些無用的東西干嘛，到時候也來陪我當個獄卒么？”
他有些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轉身朝樓下去了。
林念不解地看著羅敖的背影，來九號監(jiān)獄的這些日子，他早就注意到這座監(jiān)獄實際的管理者是異調局專屬的人工智能ATLAS，羅敖在與不在其實沒什么區(qū)別。
回憶著老人第一天在電梯里那些話，既然他對在這里當?shù)洫z長毫無興趣，為什么不跟局里提出離開呢？
他嘆了口氣，這些只能日后問周璃或者老陸了。
下午，身體已經(jīng)完全恢復的林念卡著點去地下四層挑戰(zhàn)鴉面人，羅敖則照例在一樓大廳的黑暗中打靶。
左輪手槍不斷噴吐著龍息般的彈幕，金屬彈頭宛如一發(fā)發(fā)精確制導的導彈劃破黑暗，接連精準地穿透靶心的空洞。
嘀——門口傳來一聲提示音，圓形鋼門向兩側緩緩滑開，暖洋洋的暮光勾勒出一道高挑修長的身影。
“異調局特級專員，親愛的周璃小姐，九號監(jiān)獄歡迎您的到訪！”
如果林念在這里一定會抱怨ATLAS的差別待遇，它的聲音不再像之前那樣平淡到無情，而是變得輕快活潑，就像迎接自己親密的好友。
大廳里燈光自動亮起，羅敖持槍的手微微一頓，將左輪放在桌上，回過頭來有些驚喜地看向周璃，“小璃，怎么有空跑我這兒來了？”
“來看看您?。 敝芰χ鴮⑹掷锾嶂囊淮麛R在桌上，“順便，檢查一下我們那位實習專員的訓練情況。”
羅敖拿起一只蘋果，胡亂擦了幾下，啃了一口，笑瞇瞇道：“味道不錯！”
他指指對面插著的一排香煙和更遠處的靶子道：“我新研發(fā)的練槍模式，試試？”
周璃從桌上拿起那把老舊的左輪，掂量幾下后填進六枚子彈，握槍的手垂在身側，凝神盯了對面的香煙和標靶幾秒，隨后閉上雙眼。
她驟然抬起手臂，白皙的手指帶著道道殘影扣動扳機，槍響只有一聲，卻有六條電光般的彈道掠過香煙上方，灼熱的子彈從標靶中心的空洞中一穿而過！
六支香煙頂端同時冒出幾顆火星，火苗漸漸點燃，煙霧絲絲縷縷地升騰而起。
“完美！”羅敖拍著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