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準(zhǔn)備好了嗎
李安樂覺得自己胸口一陣一陣的發(fā)堵,實在不明白東方云間為什么要來這里。這房子看起來很整潔,但是有一種長時間沒有人住的清冷之感,四月初的天,晚上還有陣陣寒意。
“阿嚏!”打噴嚏的是東方云間。
李安樂站起來轉(zhuǎn)過身,東方云間甕聲甕氣的說,“抱歉?!?p> 李安樂四周看了看沒有看到紙巾,就從自己的包里掏紙巾,她的包就一個大口袋,所有東西都混在一起,一時間摸不到紙巾在哪里,她一著急,將包倒過來,所有的東西都倒在那那塊圓形的毛絨地毯上。
還好她這次再包里裝了紙巾,她從那一堆零碎里拿起了紙巾遞給東方云間,然后又蹲下將那些零碎收進(jìn)包里。
東方云間也蹲在幫她撿,李安樂突然看到了自己的一串鑰匙,她立刻去拿,與此同時,東方云間也伸手摸向那串鑰匙。
那要是上有一個心型的小照片扣,東方云間率先拿到了手里,李安樂立刻覺得臉紅了。那小照片扣里,是東方云間的照片。
如果這照片是兩個人的合影還好,可偏偏就只有東方云間一個人,還是李安樂趁著他睡覺偷拍的。
拍照的時候東方云間在被窩里,露出一條胳膊和大半個肩膀,李安樂拍的那一瞬間他醒了,朝著鏡頭輕輕揚(yáng)起嘴角,只睜開了一只眼睛。
這是一張成功的抓拍,清晨溫和的光線讓他剛醒的惺忪睡顏看起來慵懶隨意,又帶著些平時難得一見的性感撩人。
當(dāng)年用這照片夾在鑰匙扣里,是一種甜蜜,現(xiàn)在,李安樂只覺得好像是秘密被人參破,無比的窘迫。
她慌忙的搶過來,話也說不清楚,“那,那個,我準(zhǔn)備換一個,一直帶著,就,忘了?!?p> 東方云間稍稍抬起了胳膊,讓李安樂摸了個空,他仔細(xì)看著那張照片仿佛在認(rèn)真回憶,“這什么時候拍的?”
李安樂氣結(jié),如果他忘了,那么他真該死,如果他沒忘卻故意要問,那么他更該死!
因為如果要給這張照片命名的話,事后清晨,應(yīng)該是最貼切的了。
而且是,第一次。
李安樂墊著腳又去夠他手里的鑰匙,這次他主動遞給她了。李安樂生硬的回答,“忘了!”
氣氛一時間因為這張別具意義的照片有些說不清楚的曖昧。李安樂覺得東方云間有些不對勁兒,也許是因為他喝了酒。
他酒量不好,喝醉了容易變態(tài),變成跟平時不一樣的形態(tài)。
上一次,他把她摁在車門上索吻,就是因為喝了酒。
這一次,在這個充滿了兩個人回憶的屋子里,李安樂感受到了一絲危險,可她并不想逃離這危險。
不過這是她內(nèi)心的感受,表面上,她重新背好了包,攏了攏頭發(fā),向東方云間告辭,“你好好睡一覺,今天喝了不少,我就先回去了,我媽還在家等我。”
東方云間點頭。
李安樂向門口走去,腿腳好像被灌了鉛,她暗自罵自己好沒出息,在想什么啊,還想讓他開口留她。
他若是真的開口留她,她能留嗎?留下來干嘛?
她的手已經(jīng)搭上了門把手。
啪!
杯子掉落在地上碎裂的聲音。
李安樂立刻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著屋里走進(jìn)去,“怎么啦?”
東方云間正站在餐廳處,手上握著一只水壺,腳邊是玻璃杯的殘片,看樣子是他想倒水,沒拿穩(wěn)杯子。
他一副有些茫然的樣子,李安樂走過去推開他,“別動?!?p> 東方云間順著她推的力道有些踉蹌的往邊上走了兩步,李安樂問,“頭暈嗎?”
東方云間微微蹙眉,右手揉著自己的眉心。
他喝了酒,又犯了頭疼的毛病。
李安樂不由的有些生氣,“自己的毛病自己不知道嗎?”
她邊說邊扶著他坐在沙發(fā)上,問:“很疼嗎?”
東方云間搖頭,“還行?!?p> 李安樂嘆了一口氣,帶著些命令的口吻,“唉,躺下,我給你揉揉?!?p> 東方云間像是真的疼的厲害,額角都滲出了些汗珠,他順從的躺在沙發(fā)上,李安樂正好跪在那柔軟的地毯上,給他揉額頭。
兩個人離得很近,這次李安樂帶著隱形眼鏡,清楚的看到了東方云間,他的眉眼五官依然是她記憶里的模樣,可又有些陌生。
她想起了余真真的話。
因為東方云間把她交給了余真真,余真真也盡職盡責(zé)的給李安樂普及專業(yè)知識,昨天倆人還一起吃了飯,兩個女人,兩個母親,話題漸漸從工作轉(zhuǎn)移到了生活。
李安樂有意從余真真那里打聽東方云間和默默的消息,余真真好像對她的問題并不敏感,一五一十的都說了,而且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李安樂關(guān)心她不知道的那一段,默默是什么時候確診的,程度如何,東方云間這兩年又是怎么過的。
從余真真那里,李安樂大概拼湊出了答案。
“我剛認(rèn)識他,是在另一個康復(fù)機(jī)構(gòu),那時候默默也就三歲吧,特別可愛,你今天也看到了,帶著孩子來做康復(fù)的,媽媽比較多。唉,遇到這種事兒,女人一般比男人能扛得住,畢竟,娃兒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好多家庭都是因為這個娃兒散了,男的過不下去了,把孩子扔給女人?!?p> “所以東方就比較顯眼兒了,他那時候狀態(tài)不好,我是過來人,一般孩子剛確診的時候,當(dāng)大人都接受不了,他一看就是還在那個階段,我這人吧,就是愛說話,就去跟他搭話,他話很少的。我就說啊,你這樣不行啊,孩子學(xué)習(xí)語言需要有一個環(huán)境,你都這么少說話,他更學(xué)不會了?!?p> “后來知道他以前還是個兒科醫(yī)生,老婆跟她離婚了。我以為他老婆也是因為這個孩子離婚的,他說不是,他老婆不知道孩子病了,離婚的時候孩子還好好的,會說話會看人。他說既然已經(jīng)離婚了,那也就沒必要告訴他老婆了,告訴了對于也不能治好孩子的病,何必讓她跟著一起耗呢,他們倆,有一個能過的好也行?!?p> 李安樂幾乎聽不下去,只能大口喝水憋住眼淚。
余真真告訴李安樂,她和東方云間在相處中比較投緣,她又心疼又佩服這個單親爸爸,創(chuàng)辦落星,也是她提出來的。各種艱辛,也是一言難盡。
此時的東方云間呼吸漸漸平穩(wěn),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李安樂的眼淚已經(jīng)模糊了視線,她好后悔,后悔扔下他一個人,寧愿自己跟他換一換,就像他說的,如果倆人有一個人能過好,她希望是他。
雖然她以前討厭方瓊經(jīng)常說東方云間的社會價值比她李安樂的大,李安樂理應(yīng)做些退讓和犧牲,這些話讓李安樂曾經(jīng)氣的跳腳。
可現(xiàn)在,她也覺得,他不應(yīng)該被默默絆住手腳,他應(yīng)該能做更重要的事,如果按照他原先的生活軌道,他一定會有所成就。
如果為了默默賠上一生,那么她作為母親在所不辭。
李安樂輕輕喚他,“云間,我什么時候能見見默默?”
他好像睡著了,良久沒有動靜兒,李安樂等了一會兒,正要放棄,準(zhǔn)備起身,東方云間忽然睜開眼睛拉住她的手腕,“你準(zhǔn)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