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來到烏鎮(zhèn)的時候,為了打聽關(guān)于嬰鬼的事情,王道一帶著王雷住進了酒店,想著在酒店那樣的地方,他們應(yīng)該可以打聽到一些消息才是,卻沒想到一住進酒店,他們便發(fā)現(xiàn)了這個地方的些許異常,這樣一個繁華的小鎮(zhèn),在白天里來來往往的客人,竟是沒有一個愿意在這里留宿,更是幾乎沒有任何一個外來人帶著孩子前來。
為了幫助師傅打聽消息,王雷當(dāng)時找了坐在他們旁邊桌子吃飯的李牛問話,然后聽到了李牛說起那個在他聽來帶著悲傷的美麗的童話,王雷心有感觸,說出了自己的感受,卻沒想到因此而讓李牛從他為自己編織的幻想之中醒轉(zhuǎn)過來,面向這對于他而言殘酷的現(xiàn)實。
而就是因為自己的那一番話,讓李牛遭遇到了那樣的打擊,他今晚才會這樣魂不守舍地在這街道上游晃,而如果沒有自己的無知還有多管閑事,李牛他現(xiàn)在,便不會死。
王雷無法停止哭泣,無法停止自責(zé),問王道一道:“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他會死?”
如果自己沒有錯,為什么他會死?
王道一嘆了一口氣,目光落在李牛的臉上,他那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似乎長久以來的期望終于得到了滿足,這讓他很高興,王道一輕輕道:“徒兒,你看到他臉上的笑容了么?”
王雷一怔,目光落到李牛的臉上,接觸到他那種滿足的笑容,那種他以往一直渴望擁有的笑容,王雷竟是一時移不開目光。
王道一道:“雖然他死了,可是他卻解脫了,這樣的說法也許有些殘忍,但你將他從幻想之中拉回到現(xiàn)實里來,這樣的做法并沒有錯,他也沒有怪你的意思,換作是在之前,你可能想像到他會有這樣的笑容嗎?沒有人能夠一直活在幻想之中,不管怎么說,現(xiàn)實總是要更加重要,更何況,他的愿望也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不是嗎?”
王雷怔怔地道:“他的愿望……實現(xiàn)了?”
王道一點頭道:“是的,實現(xiàn)了。”
“一樣的,一樣的,那張笑臉,還有他哭泣的樣子,真的是一模一樣……”
“孩子……孩子……他真的回來了……”
李牛剛剛說的那兩句話,還在耳邊回響,王雷抬起頭來,與王道一那雙深邃得如同漫天繁星一般的眸子相對,一時失神,然后慢慢地恢復(fù)了神采,他眼中還帶著悲傷,他眼中還帶著后悔,可是在他的雙眼里面,也多出了一種名為堅強的情緒,讓他重重地點頭。
如果可以,他不愿意再讓任何人在自己的面前死亡。在這個時候,王雷不由得在心里埋下了這樣的愿望,可是他卻不知道,就是這樣的愿望,將會把他推向另外一個地獄,讓他承受著更加深刻的痛苦。
然而在這個時候,在街道轉(zhuǎn)角處,那里卻是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與痛哭,讓師徒二人都是臉色微變,帶著驚疑。
這個聲音,這種情緒,王雷還很熟悉,因為就在白天,他們才剛剛?cè)タ催^那個苦命的女人,她是唯一一個見過在血月之下自己收留的那個孩子變成了一地血肉的人,只是在那之后她便承受不了內(nèi)心的悲痛和恐懼,而崩潰了神經(jīng),就此成為了瘋子。
“不……不要……不要死!孩子……孩子……不要啊……不要死……”
這個聲音從街道轉(zhuǎn)角處傳來,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悲痛,它屬于李寡婦。
王道一神色一變,帶著王雷一步跨出,便來到了街道轉(zhuǎn)角處,看見李寡婦此時坐倒在地,雙腳不斷地向前蹬,想要讓她的身體向后再退一點,再退開一點,可是卻身體無力,再也沒有辦法與她眼中的恐怖事物拉開距離,這讓她的神經(jīng)一點一點地崩潰,本來已經(jīng)瘋了,現(xiàn)在更是帶著狂色,雙眼中血絲直冒出,仿佛下一刻那雙眼睛便會滲出血來。
王道一也沒有想到,李寡婦竟然會在這里,看來是剛剛那只嬰鬼想要逃走,剛好逃到了這里,被自己的劍氣追上并絞殺,使得那嬰鬼的身體四分五裂,碎成了血塊散了一地,而這眼前的一幕卻正好讓李寡婦給看到了。
就好像是三年前的那個夜晚,她看到了那個自己收養(yǎng)的孩子在自己的面前,身體突然四分五裂,變成了血肉碎塊散了一地,當(dāng)時那孩子的回頭時的表情,那恐怖的表情,那痛苦的神色,她都記得那么清楚,她都記得那么明白,也就是因為深刻難忘,所以她才會忍受不住,所以她才會崩潰,所以她才會變成了瘋子。
而今晚不知為何,她會在這血月之下醒來,迷迷糊糊地走到了這個街道的拐角,然后見到了一個身體形狀看起來是如此怪異的孩子,然后看著他在自己的面前,重現(xiàn)了三年前的那一幕。
李寡婦捂住自己的臉,這對自己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她實在是沒有辦法忍受,那種恐怖與血腥在她的面前重復(fù)上演,她整個人終于完全崩潰,在地上慘嚎。
王道一的安神咒也對此時的李寡婦沒有了任何作用,她現(xiàn)在的瘋狂,比之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強烈,更加難以控制,她雖然是一個凡人,但此時已經(jīng)入了魔。
只是王道一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被自己施了安神咒的李寡婦會在這個時候醒過來,會走到這個地方,然后還剛好看到了那嬰鬼被自己絞殺的那一幕,這樣的巧合,不管怎么說,都讓人感覺到一陣陣的詭異,冥冥之中似乎是有一雙手,在主導(dǎo)著這一切。
“嬸嬸……”王雷上前幾步,想要去扶此時的李寡婦,可是見王雷靠近,李寡婦發(fā)出更加驚天動地的慘嚎,她看到王雷這樣的孩子,眼中竟然充滿了無盡的恐懼,這種恐懼似乎要將她整個人給千刀萬剮,甚至還要更加強烈。
王道一拉住了王雷,擔(dān)心此刻的李寡婦會對王雷做出什么過激的舉動來,而且不知道會否是自己的錯覺,王道一從此時的李寡婦身上,感覺到一陣陣不祥的氣息,這種氣息并非邪惡,但卻非常詭異,讓他無法確確實實地抓住,加上王雷就在身邊,為了不讓這個孩子再受到傷害,他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可是在這個時候,從天空中卻是傳下來一聲聲嬰兒的笑聲,那笑聲帶著淘氣與頑皮,就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又或者是做了什么得意的惡作劇,笑得停不下來,完全沉浸在自己那種任性的快樂之中。
聽到這樣一個笑聲,王雷的身體搖了搖,感覺腦袋是那樣的昏沉,幾乎就要倒下,但是同時,胸口的九天如意發(fā)出幽光,驅(qū)散了這種感覺,讓王雷恢復(fù)了精神,可是這個時候,王雷眼中已經(jīng)充滿了恐懼。
剛剛的那一下并不足以讓他害怕,可是心中的恐懼卻是被完全引發(fā)出來,無來由的恐懼,讓他幾乎都要忘了呼吸。
王道一也是神色變化之下,將王雷護住,真氣將王雷包裹,他的氣息讓王雷感覺心安了不少,四下里看看,可就是找不到剛剛那笑聲的源頭,下意識里轉(zhuǎn)頭看向王道一之時,卻見王道一再一次將目光對著天空中那輪血月。
而在笑聲停下來沒有多久,那笑聲又變成了哭聲,一樣是嬰兒的哭聲,讓人心中忍不住生出憐愛,為了不想讓這可愛的嬰兒一直哭泣,為了要讓他快樂開心,下意識里想要去尋找嬰兒的處所,想要去把他輕輕抱起,輕輕呵護。
王雷與王道一眼睛緊緊盯著血月,只見在那血月上,一個幼小的身影飛快地飛落下來,那個身影全身血紅,長相可愛,完全就是一個嬰兒模樣,只是渾身血色,更是有血水似乎在不停地從身上滴落,看那體型大小,也不過只是如同十歲左右的孩子的腦袋一般大小而已。
他飛落下來,以可怕的速度繞著王雷與王道一飛了一圈,然后一邊哭著一邊笑著,突然飛到了了李寡婦的懷中,被李寡婦下意識里抱住,然后李寡婦在瞬間停止了慘嚎與恐懼,模樣變得極為怪異。
王道一滿是難以置信,聲音微微帶著顫抖,失聲道:“血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