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行人來來往往,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在這酒店門前如同白駒過隙,很快穿過。與外面的熱鬧相比,酒店里顯得非常安靜,只能夠聽到李牛強(qiáng)忍卻始終忍不住的哽咽的聲音。
他終究還是沒有大哭出來,他還在強(qiáng)忍著,可是他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忍住呢?
王雷不明白,卻很能理解,在那段時間里,在他還沒有遇到王道一的時候,王雷好幾次想哭,可是他都沒有哭,甚至在人前還要強(qiáng)顏歡笑,只有在夜里孤孤單單一個人的時候,他才會安靜地流著眼淚。每個人都有自己悲傷的方式,也都有自己堅強(qiáng)的態(tài)度,所以王雷任由李牛這樣抱著自己,任由他這樣去哭泣,心想這樣或許能夠讓他更好些。
就像他自己,流了一夜的眼淚之后,第二天依然歡笑。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看到這一大一小兩個人抱在一起,那個大人卻是在哭泣之時,那目光怪異中帶著了然,然后酒店里的人進(jìn)進(jìn)出出,卻沒有一個人開口打破了這個沉默。
李牛和他的兩個同伴揉了揉眼睛,沉默中站了起來,向著外面走去,他們離開了。
王雷回到王道一的身邊坐下,看著衣服上此時濕濕的一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師傅,對不起,我什么都沒有問到?!?p> 王道一搖頭道:“不,你問到了很有用的信息?!?p> 王雷雙眼一亮,看著王道一興奮問道:“真的嗎?”
王道一肯定地點頭,道:“真的?!?p> 有王道一這樣的話,王雷就會非常高興,剛剛才回想起來的關(guān)于過去的悲傷記憶,此時似乎也都消失不見。
只是王道一看著王雷,目光中卻是充滿了憐惜,還有深深的無奈,這個孩子是因為自己才得到了短暫的快樂,只是自己能夠給他的快樂,還剩下多少呢?
現(xiàn)在想這個問題似乎有些遠(yuǎn),可是這陣子王道一卻是不只一次地想起,不知道會否是不好的預(yù)兆,拿起茶杯時發(fā)現(xiàn)店小二和掌柜的在一邊竊竊私語,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可是那個店小二卻不只一次地向這邊瞅來,更是有一次伸出手來向這邊指了指。
他們是在談?wù)撝约簬熗蕉恕?p> 王道一這般想著,正要散開神識,好聽聽他們在說些什么的時候,那個掌柜的已經(jīng)向他們這里走了過來。
酒店里剛剛的那些人已經(jīng)走了大半,酒菜都沒有吃下多少,而外面又有新的客人進(jìn)來,店小二在一邊連忙開始了忙碌。看著那個掌柜的向他們這里走來,王道一又輕輕泯了一口茶水,表情非常平靜。
掌柜的過來,站在王道一的身邊,小聲地問道:“客官,你們真的打算要在這里住宿嗎?”
王道一抬起頭來,樣子中看似帶著不解,問道:“怎么,難道這里已經(jīng)沒有房間了嗎?”
掌柜的搖頭,道:“倒不是,本店的房間還剩下很多?!?p> 王道一笑了,道:“掌柜的,既然是這樣,你的問題可有些古怪?!?p> 掌柜的苦笑一聲,解釋道:“若是在以前,我們自然不會這般待客,只是眼下情況不同于以往,為了以防萬一,我們也需要問個究竟。”
一般來說,是不會有不愿做生意的生意人的,除非是真的有什么很重大的事情發(fā)生,王道一問掌柜的,道:“我們從外地而來,對于這個地方發(fā)生過的事情并不知曉,若是掌柜的方便的話,還請為我們解說一番。”
掌柜的聞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就是因為你們從外地而來,而且還帶著一個孩子,所以聽到你們要住店我們才會有這種反應(yīng)?!?p> 王雷怔住,聽掌柜的說話似乎還跟自己有關(guān),他只覺得有些無辜。王道一問道:“這關(guān)孩子什么事?”
想起那段時間里不斷發(fā)生的事情,那種記憶實在非常不好,如今要提起也非易事,掌柜的壓低了聲音,道:“已經(jīng)平靜了有兩個月了,可是兩個月前卻持續(xù)了近一年的噩夢,每到夜晚都有孩子失蹤。后來有人看見,一到夜晚那些孩子就自己起床,然后走出房間,也不知道是受到誰的呼喚,都向著一個方向而去,一去不返,就此再沒有了音訊,為此我們這些人著實恐慌了好一陣了?!?p> 王雷想起剛剛李牛說的那個故事,想想也覺得那實在不像是一個故事,更像是李牛本人的期望,于是他問道:“那剛剛那位叔叔……”
掌柜的道:“他也是一個苦命的人,因為他的孩子也是失蹤的一員,而他一直沒有放棄尋找自己的孩子,不要看他每天嘻嘻哈哈的,其實他心里的苦不比別人少,而且為了找回他那個失蹤了孩子,他更是背井離鄉(xiāng),搬到烏鎮(zhèn)住下,只是希望有一天他的孩子回來時能夠找到他。他的那兩名同伴也是,像他們這樣的人,烏鎮(zhèn)實在有很多?!?p> 王雷沉默了,那個故事似乎很美麗,可是他卻從中體會到了悲傷的味道,想到他自己的經(jīng)歷,他頓時也能夠理解李牛說出那樣一個故事的心愿,可是現(xiàn)實卻是那樣的殘酷,故事卻始終只是故事,王雷突然明白,自己在無意之間,已經(jīng)毀去了一位父親心中的夢。
想到這里,王雷便有些關(guān)鍵,只擔(dān)心李牛不要因為失望甚至是絕望而做出一些什么事情好,因為擔(dān)心他再也坐不住。
王道一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道:“人總不可能一直活在幻想之中,即便愿望是美好的,依然不能逃避殘酷的現(xiàn)實,你放心吧,他現(xiàn)在很好。”
王道一的話總能夠讓王雷安心,雖然王道一也與他一樣身在這酒店之中,可是既然王道一說李牛不會有事,王雷便相信他一定不會有事。
王道一發(fā)現(xiàn)另外一個疑點,道:“可是今天我們前來之時,也看到了街上有不少的孩子?!?p> 王雷也反應(yīng)過來,想到那些牽著父母的手嘻哈玩鬧的孩子,想到在鎮(zhèn)口那個跟他一樣買糖葫蘆的小孩,他也生出了許多疑問,如果說那些孩子都失蹤了,那烏鎮(zhèn)里為什么還有這么多的小孩?雖然說有過兩個月的平靜,可是曾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如同噩夢,那些人卻已不害怕,難道他們不擔(dān)心自己的孩子今天晚上便會失去蹤影?
掌柜的苦笑一聲,眼中也帶著怪異之色,道:“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原因,可是失蹤的孩子卻都是來自烏鎮(zhèn)之外,恰好在此住宿之人,而本鎮(zhèn)的孩子,卻是一個也沒有少的?!?p> 正是因為有這個原因,所以聽到王道一說要住店之時掌柜的才會親自前來詢問,因為對方還帶著一個小孩。而且自那件事之后,雖然那件事沒有再被提起,可是外來之人卻再也不曾帶小孩過來,就算有小孩被帶來也絕不住宿,以此逃避那種詭異的如同詛咒一般的事情。
該說的話都已經(jīng)說出來的,掌柜的心想這二人應(yīng)該不會選擇住下吧,雖然說生意做不成有點可惜,可是也比再鬧出大事來好啊,但他還是小聲問道:“客官,你們還要住店嗎?”
王道一點頭道:“要?!?p> 掌柜的一怔,這回答讓他意外,他只道是這位客人從外地而來,聽他說起這事來玄之又玄,未必可信,所以并沒有多少擔(dān)憂,但他還是提醒道:“客官,我剛剛說的話可都是真的,斷不是什么大話……”
王道一笑道:“掌柜的,你說的話我都信,不過你也說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平靜了兩個月了,不過這事針對的是不是只有外地小孩,這兩個月都過得非常平靜,也沒有其他事情發(fā)生,也許事情已經(jīng)過了呢?再加上你看看,眼下天色漸晚,我?guī)熗蕉巳羰遣辉诖说刈∠拢x開了烏鎮(zhèn)后也只能在叢林之中過夜,這樣豈不是更加危險?”
掌柜的看了看天色,心想王道一此話也是有理,他這酒店已經(jīng)兩個多月來沒有客人入住,若是一直這樣下去恐怕不好經(jīng)營,若是那事件真的已經(jīng)完全過去,有這二人證明,要不了多久他的生意便也能再度起來,想到這里,掌柜的倒也果斷,沖店小二招呼道:“小二,給兩位客人一間上房?!?p> 考慮到安全問題,雖然對方有兩個人,掌柜的還是自作主張,給他們安排了一間上房。
王道一倒也不計較,他本來也沒有想要開兩間房,而王雷能夠與王道一住在一起,自然是更加是高興,沒有拒絕之理。
師徒二人就此在這酒店里面入住,而既兩個月的平靜之后,烏鎮(zhèn)再次出現(xiàn)了外來小孩,兩個月前的那些怪事,又會不會在今夜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