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白氏族人皆掩面,羞愧難當,各個默不作聲。
只白敬一還在瘋子般高聲呼喊,“大人,大人,捉賊拿贓,捉奸成雙,怎可僅憑這小兒空口白話,就將我一族人下獄?。看笕藒”
這話也對,孫復卻無搖擺,“勿要多言,本官只將你等嫌犯押下,一應查證判決,自有宗人府前來接手。”
孫復身為一州之長,為官多年,數(shù)載的積蘊,理智終于上線。
白廷并不埋怨,父親去世他情愿是假的,假的他也能圓回來。
想了想,覺得大局未定,他上前,到江都知縣跟前,恭敬作揖,話還沒說,那付修舒嚇得趕緊避開。
雖說包括他在內(nèi),在場仍有人對白廷父親宗室子的身份打問號,但寧愿信其有,也不可亂其禮。
“你….咳,有事不妨直說?!?p> 付修舒實找不到什么合適的稱謂,索性跳過這環(huán)節(jié)。
白廷對這位江都知縣的驚慌有些猜測,仍恭敬地拱手行禮,“老父母,小子還有一事,請老父母明斷?!?p> 付修舒再愚鈍,也感受到白廷釋放的善意,心下不由卸了好大塊壘,捻起胡須,語氣輕松不少,“道來,道來。”
白廷余光掃過身后的孫復和盛纮,刻意提著嗓音,“我父之事,由宗人府負責,到底如何,仍待調(diào)查;可當下,我有白敬一等人雇兇殺人,謀害我表哥,汴京寧遠侯嫡二子顧廷燁的罪證,請老父母明察明斷。”
方才聽孫復那話,白廷知道這位知州顯然是想抽身,將人收監(jiān)也不過是常規(guī)手段,而且還是建立在他都扯出宗人府的份兒上。
也確如白敬一所說,沒有證據(jù),終究不可斷罪,索性他便放出些有證據(jù)的,叫白敬一這伙人先常住牢獄中。
從昨天起,他便籌劃今日‘假貓換真貓’、‘靈堂對質(zhì)’、收集口供等事,環(huán)環(huán)相扣,一手藏一手,不論白敬一如何,他都有應對。
“你,你,你說什么?”
聽完白廷的話,付修舒一口口水差點沒噎著,剛恢復的那點從容頃刻化作震駭,瞪著眼,看看白廷,又可憐巴巴地看向?qū)O復和盛纮。
孫復從方才白廷開腔,便知他是刻意之舉,心中感慨這少年心機之深的同時,也不得不走過來。
寧遠侯嫡二子遭暗殺這件事,他早已置身其中。
“汴京寧遠侯嫡二子是你表哥?”
孫復詢問,亦是最后僥幸。
如果白廷在這件事沒有撒謊,也確實有罪證證實白敬一買兇殺人,那….
他都不敢往下想,一想腦袋直發(fā)麻。
自己治下有人謀害宗室子,那自己還能在明年順利通過考績嗎?
再嚴重些,哪個言官嘴快的,參他一本,品級怕是都保不住。
白廷點點頭,“自然,明公可尋個耆老問問,我外祖將我姨母嫁與寧遠侯,這在揚州也并非無人知曉?!?p> 因為宋時的官制,一個官位,除非已快到頂,比如一路之長,封疆大吏,基本都是幾年一換,對本地往日不甚了解,幾乎是常態(tài)。
孫復當即看向一旁鄉(xiāng)紳耆老。
不過片刻,人群緩緩蠕動,幾位花白老者從人群中走出,先自報家門,后再作證此事屬實。
孫復一顆心快沉到谷底,盛纮亦然。
“罪證何在?”
不僅是孫復,剛好知縣調(diào)動快班等人需要時間,白敬一等人也望過來,畢竟又是一樁大案,若坐實,怕是….
白廷遞給一旁等候多時的張烈一個眼色,后者迅速出了靈堂。
“各位大人,恐賊人驚擾外祖,請移步外堂明察?!?p> “常嬤嬤,麻煩您看護好靈堂?!?p> 白廷這番安排,行事老成穩(wěn)重,有首有尾,叫眾人忍不住驚嘆。
“白府君這也算是后繼有人?!?p> “此子若投身商賈,怕是日后有我頭疼啊。”
“.…”
一時隨風之語,白廷充耳不聞。
端正行在孫復身側(cè),引一眾人往外堂去。
白敬一等人在付修舒隨行幾位皂班衙役的驅(qū)趕,也隨之跟上。
一眾人熙熙攘攘走入外堂,謝大等幾個潑皮,那個假冒白廷的李鬼,還有幾個白家的管事,在一眾護院的押解下,低著頭顱魚貫而入。
白廷請孫復和盛纮二人上座,其余官員左右散開而坐,鄉(xiāng)紳耆老只能受累,站于堂外,而白敬一等人,連同謝大等人皆跪于堂下,算作一個簡易的公堂,衙役只有四人,書吏只有江都縣衙老師爺一人。
當然,形式只是形式,孫復可沒打算在這兒判案。
“明公,這是幾人的供詞,里面記載白敬一等人勾結(jié)潑皮匪徒,伏殺于我,暗殺我表哥,又找人假扮我等詳細經(jīng)過?!?p> 白廷奉上一疊厚厚的紙張后,便退到堂下。
孫復細細查閱,后分發(fā)盛纮等官員。
一刻鐘后,孫復見眾官員皆是一臉憤慨,才開口發(fā)話,“付知縣,將這一行人也帶回縣衙,盡數(shù)羈押,嚴加審查,核實供詞?!?p> 白廷見孫復一副小心翼翼的態(tài)度,也只能理解。
畢竟牽扯太大。
那付修舒還不是一臉為難,支支吾吾應下,“下官遵命?!?p> 等他話落,白廷上前,朝孫復和付修舒分別深深作揖,“多謝明公,多謝老父母?!?p> 這番舉動又惹得眾人一陣夸贊,多是‘孝心孝順’之類的話。
白廷面容平靜,沖眾人拱手,“各位耆老鄉(xiāng)紳,些許事耽擱,望諸位不嫌小子年幼,今日外祖發(fā)喪,請諸位繼續(xù)觀禮。”
“應該的,應該的。”
“真是白家麒麟兒?!?p> “老先生此去也該安心?!?p> “.…”
眾人熙熙攘攘再度回靈堂。
“碎瓦,起靈~”
“嗚嗚~”
一路伴著家中婆子們的哭聲,白廷持著哭喪棍,將外公送入福地。
這其中各種儀式禮節(jié),比之新時代不知繁瑣多少倍,他這才堪堪康復的身軀,一番忙碌到天黑,送最后一波,孫復等人離開時,愣沒撐住,暈眩倒去,幸得常嬤嬤一把接住,不然怕是要摔個好歹。
仆人七手八腳,有的配合著送白廷去榻上,有的忙不停去找大夫。
孫復也不好甩手不管,隨行看著白廷躺上榻,又叮囑仆人幾句,才乘車回府。
與其同乘,有盛纮,還有付修舒。
![](https://ccstatic-1252317822.file.myqcloud.com/writer/p1/contentv2/photo_default.png)
卷簾棠
求:推薦票,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