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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色盡是花落處

二十八 結局

漠色盡是花落處 人間的晚風 4840 2022-12-18 14:02:53

  眨眼就到了暮春時,田園山野間的野花紛紛都開敗了,落花叢中,野草野樹開始抽枝拔芽,等初夏微熱的陽光大片的灑下來時,目之所及的四野各處,也就變成了濃郁的新綠顏色。

  清早。

  阿秀從夢中醒來,日影已過三竿,她在被子里慢吞吞轉了個身,背對過晃眼的陽光,才發(fā)覺,身邊已經(jīng)沒人了。

  她懶怠的坐起身,忽然聽見院子里人聲雜亂,有些吵鬧。

  阿秀側耳細聽,又覺得聽不大仔細,便披衣起身,走到窗前,透過窗戶縫朝院子里看去。

  只見院子里圍站了不少熱情的大娘大姐,將白貍團團圍住,不住的說些什么。而在院子的籬笆外面還站了些不敢近前又好奇張望的小姑娘。

  老幼婦女們紅光滿面的盯著白貍,驚奇贊嘆的目光在白貍身上梭巡,仿佛要將他周身盯出個窟窿來。

  李家的大姐說,“這位郎君是從哪國過來,生這般的模樣,真好像神仙一樣!”

  張家的大娘搶答,“咦,可是那西什么國的人,大娘我年輕的時候也是見過不少外國人,郎君你說是不是?”

  鄰居家的二嬸又道,“不管郎君是哪國人,既然到了咱們莊,就是莊上的人,我和郎君是鄰里,既然是鄰里,都說遠親不如近鄰,以后還望和郎君多多幫襯!”

  “哎?郎君是外國人,能聽懂咱們說話不?”

  “我是隔壁村的趙婆子,不知道郎君婚配否,要不要娶個關中的媳婦?咱關內的小姑娘可水靈了,只要郎君有意,都包在趙婆子身上了!”

  “郎君是叫甚么名哪?生辰八字是幾何,你懂不懂生辰八字吶?”

  周邊的人一聽趙婆要做媒了,紛紛滿臉期待的看著白貍,更有甚者,拉著白貍的胳膊激動的攀扯起來。

  “郎君喜歡什么樣的女子啊,姨娘家正好有待嫁閨中的小妹,長的不說貌若天仙,也算碧玉天成……郎君有意,我愿意帶小妹畫像過來!”

  “都說和外國人生的孩子長的可愛伶俐,郎君,我家里也有小妹,年芳十六,正是嬌花般年紀,生的也十分貌美!”

  “郎君,誰家還沒有個小妹,我家也有!”

  “我家也有!……”

  “……”

  阿秀看著白貍背對著自己,被這群熱情到起火的婦女們抓住,驚慌中不停倒退,一時好笑。

  這副場景,阿秀看過不止一次了,可每一次都覺得格外的新鮮。

  也不知莊里來了個俊美的外國人這消息是怎么傳出去的,總之,三五不時的就有許多村里的人來看熱鬧,后來,竟然連隔壁的村都有人過來看稀奇。

  阿秀落身的村子靠近邊關,關中人和關外的人平時來往貿易不怎么受限制,所以村里人并不是沒有見過外國人,甚至村里就有落戶在此的胡人。之所以大家對白貍這么稀罕,可能是他長的不大像大伙映像中粗獷的胡人,他長得確實是外國人中少見的好看。

  見白貍快抵擋不住村中婦女們的熱情,阿秀及時的倚在窗邊咳嗽了兩聲。

  聲音不大,卻使人難以忽略。

  鄰居家二嬸耳朵尖,一下就聽到阿秀在咳嗽,于是忽然斂了斂神色,粗著嗓門大聲的說道,“各位不要亂說話,這位郎君已經(jīng)有家室了!”

  鄰居二嬸是在趙婆的耳邊大聲吼的,差點沒把趙婆的耳朵吼聾。

  趙婆被二嬸嚇的一個激靈,周邊七嘴八舌的婦女們這下都止住了口,面露可惜。

  而籬笆外的小姑娘們聞言,不一而同面露沮喪……

  乘著大家沉默之際,白貍這時突然得空喘了口氣,順勢想要離開,連忙對著二嬸等各位婦女告辭道,“感謝你們的好心,我家娘子身體不適,我得去照顧她了,你們請便……”

  說完這話,白貍逃也似得走進屋子里,徒留院子里一眾人遺憾的久久不肯離去。

  看著白貍慌張的轉進里屋,阿秀看著他尷尬的神情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白貍見阿秀笑彎了腰,愣了一下,見她在窗邊陽光里燦爛的笑顏,繼而也笑。笑了一下,他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從衣架上取過一件外衣披到阿秀身上,說道,“早上冷,穿好衣服?!?p>  阿秀以為他為自己笑他生氣了,所以屏住呼吸,止住笑臉,認真的哦了一聲,想把外衣穿好,誰知下一刻,身后的人突然把她箍進懷里。

  感受著白貍溫暖的胸膛,阿秀笑著問,“怎么了,不是讓我好好穿衣服,你抱著我該怎么穿?”

  白貍低頭,將臉埋進阿秀脖頸處,像小貓一樣蹭了蹭,溫柔的小聲道,“我想抱著你?!?p>  溫暖濕潤的鼻息像羽毛一樣輕飄飄掃過脖子上的皮膚,阿秀癢的瑟縮了一下,她剛想說脖子癢,忽然柔軟濕熱的唇舌襲上她的脖頸。

  這可不是癢的問題了,阿秀急促吸了一口氣,用手擋住男人臉,想要制止他的動作。

  白貍確實停了一下,接著他期冀的說道,“我還想親你,阿秀。”

  他炙熱的呼吸幾乎熔化她的掌心,阿秀像是被烈火灼燒了一下,她難以抗拒的收回手,手哆嗦著,嘴上卻平靜淡定的答,“那就親吧……”

  她甚至偏了偏頭,坦誠的露出大片肌膚,還將脖子貼心的往他面前送了送。

  然而期待中的親吻并沒有到來,阿秀等到的是一串一串溫熱的淚水砸入她脖頸之中。

  阿秀拂過脖子上的淚痕,愣了一下,接著她轉過了身,捧住了面前這人的臉,她真誠的吻向他的唇,直到倆人都呼吸艱難的分開。

  阿秀含笑,看著白貍被淚水浸洗后湛藍澄澈的瞳孔,看到他臉上傷感淡了些,還像個少年人一樣紅透了兩頰,情不自禁的撫上他的臉,“你為什么又要哭?”

  白貍抓住阿秀的手,抓得很緊,他緊張得看著她,有種說不出的委屈,“我害怕,這都是夢……”

  他說著說著,彷佛更傷心了,又想掉眼淚。

  他轉過臉去,不想被看見濡濕的眼眶,阿秀卻將他先前紅透了的耳朵看的更仔細了一些。

  阿秀呆呆看著面前的男人,明明大家都已經(jīng)上了年紀了,為什么他還和一個年輕人那樣情緒多變……

  但,“還好……”死去的那個人不是白貍。

  這時,阿秀環(huán)住了白貍的腰,臉貼在了他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想到,一定是老天爺聽見了她的禱告,才讓她找回了她的少年。

  白貍也擁住了阿秀。

  她聽見他喉嚨里傳來的沉悶的呢喃,“阿秀,很久前我做過這樣的夢,夢里都是假的?!?p>  “說什么呢?”阿秀抬手捏向白貍的臉,仰頭問他,“有感覺嗎?”

  見后者老實的點頭,阿秀彎了嘴角,“這就不是夢啊?!?p>  “可是我害怕……”

  “是因為接下來我要去看大夫嗎?”

  白貍聞言,身體在一瞬間變得僵硬起來,他抱著阿秀的雙臂收攏了一些,沒有安全感般,小心翼翼的嗯了一聲。

  阿秀輕嘆一口氣,她早已猜到白貍的心事。

  是了,他們脫離東原瀚海的紛爭也快三個月了,他們也如愿的過上了希望中那種平靜樸實的生活??稍绞窍胍^上這種普通平靜的生活,其代價就越發(fā)慘重。

  阿秀是過上了不用再打打殺殺的日子,但她也的確叛離了蜃樓的閻羅,她會像梓秋說的那樣,得不到一個好的下場。

  從一開始,她在穆赫蒼擇的計劃中來到東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當時,梓秋在東原尋到她,極力勸說,想讓她回瀚海去,不是因為別的,正是因為,蜃樓為所有黑閻羅種下的毒,已經(jīng)深入了她的骨髓。

  正如梓秋所說,蜃樓的閻羅都是一群瘋子,瘋子向來難以控制,而蜃樓為了更好的控制他們,就在他們的身體里種下了這種毒。

  此種毒,只能靠藥物壓制,無法根除,而且必須在一定時間里服下壓制的解藥,才能無虞。

  從進入東原起,阿秀已經(jīng)很久沒有服過壓制的解藥了。

  所以現(xiàn)在,毒藥蠶食她身體的癥狀也越發(fā)凸顯出來。

  她的聽覺視力五感都在衰退,四肢麻木乏力,不僅沒法再提刀,連日常行走都開始有了困難。

  這種毒正在沉默而平靜的讓她看著自己,緩慢走向死亡。

  也不怪白貍那么害怕,她有時也為此感到恐慌。

  本來那么燦爛,幸福的生活在沖她招手了……阿秀把臉埋在白貍胸口,苦澀的笑起來。

  白貍并不知道她身上的毒這一事,他只是從大夫那里知道淺薄的知道,她因為陳年舊疴身體非常的虛弱。

  但他其實也敏銳的感知到了,所以情緒多變,患得患失。

  好像氛圍越發(fā)低落,阿秀換了笑臉,抬頭看著白貍,轉移話題,“我餓了,還沒吃早飯呢?!?p>  早飯是餅和粥,還有黑糊糊的藥湯。

  院子里陽光愈盛,他們就坐在桃李樹下的小矮桌前,被綠蔭庇護著,像農家普通夫妻一樣,吃著早飯。

  阿秀味覺近無,也不覺得藥湯苦澀,她甚至能就餅子吃。

  她一臉淡定,咕咚咕咚的吞著湯,反倒是白貍面色忐忑的看著她,“阿秀,苦嗎,要不要吃點甜的,二嬸說……”

  他說著要把一顆麥芽糖放進阿秀嘴里,阿秀怕他看出來什么,主動張嘴吃糖,“苦嘛有些苦,吃到糖就不苦了。”

  “阿秀你好厲害,”白貍愣愣看著她,想起與她的初見,那少女披荊斬棘來到他面前,有著一張執(zhí)著堅定的生動面孔,一下就刻進了他心底,直到現(xiàn)在,“我好喜歡……”

  長風過境,桃李新葉,枝椏摩挲,地上光影晃動,之中,人影一雙。

  吃過了早飯,套好了驢車,阿秀與白貍二人去往鄰村。

  鄰村因為村中人大多是燕姓,也叫燕家村。在燕家村有位老大夫姓季,醫(yī)術了得,傳聞為帝王醫(yī),后來隱退至此。

  這些時日,阿秀一直在這位季老大夫這里看病。

  季老大夫也果然如傳聞中那樣厲害,阿秀第一次上門時,他一眼就看出她積毒已深,命不久矣。

  阿秀擔心白貍知道難過,還讓老大夫幫她隱瞞。

  老大夫只說,“命有天數(shù),人有盡時。”

  老大夫一雙蒼老的眼睛平靜的看著她,無悲無喜,隨即淡淡一笑,“順其自然最好。”

  老大夫沒有因為她病入膏肓放棄治療,反而只當她做平常病人,一樣抓藥看診。

  也是因為老大夫的淡然,阿秀對自己將死,倒也沒那么深的計較了。

  從那以后,阿秀每相隔十天就會過來復診。

  老大夫的草廬結在村東,因為聲名遠播,有不少前來問病求醫(yī)的人。往常時老大夫的草廬外擠滿了前來看病的人,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草廬前人影寂寥,鴉雀無聲。

  驢車到草廬前停下,白貍將阿秀抱下車。

  他們一到,季老大夫的家人,仆童青竹就迎了上來,“二位客人終于到了,我家老爺正在屋中等候?!?p>  阿秀有些不明所以,以為季老大夫散了來看病的人,只為了等候他們。

  “青竹,老先生今天沒有看病人,是否身體不適。”

  面對阿秀的問題,青竹點了點頭,面色有些哀傷,“老爺他年紀大了……請客人跟我來?!?p>  在草廬的內室,阿秀與白貍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季老大夫。

  他面容蒼老,安詳?shù)拈]眼躺在那里,聽到腳步聲后才慢吞吞的睜開了眼睛,目光有些渾濁了,依舊是平靜的看向阿秀。

  老先生氣息微弱的說道,“我翻遍了所有的古籍,期望從中找到一種方法治好你的病,可惜我年紀大了,精力不如以往,只窺得,一點天機……”

  說道這里,老人低聲喚床前的青竹,“把東西交給二位客人吧。”

  青竹應了一聲,從一邊的箱子里拿出一本古書。

  “南國苗疆赤苗一族,有一蠱蟲名為噬生蠱,或許可以令你向死而生……”

  從青竹手上接過古書,阿秀鄭重的對老人鞠了一躬,老人卻只是輕微的擺了擺手,口中喃道,“我的生命走到了盡頭,希望你還能走下去……”

  說完這話,老人闔上了渾濁無光的眼睛,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漸漸沒了氣息。

  青竹擦了擦眼淚,隨即客氣的對阿秀二人說道,“老爺最后的事也做完了,他現(xiàn)在也要休息了,請客人告辭吧?!?p>  阿秀與白貍只好依言退出草廬。

  回去的路上,白貍死死的攥著阿秀的手一言不發(fā)。

  阿秀看他沒有表情的側臉,試探的問道,“你都知道了?”

  白貍抿著唇點了點頭。

  阿秀又問道,“你生氣我瞞你嗎?”

  這次他擺了擺頭,搖頭的同時,兩串眼淚珠子又從眼中落下來。

  阿秀連忙把他抱進懷里,“怎么又哭了,不是有法子了治病了,不是該高興嗎?!?p>  說著這話,阿秀一邊擦去白貍眼角的淚珠子,一邊輕撫他的后背,“不傷心了啊,小貓哭,我的心痛。”

  白貍抽噎著說道,“我害怕……”

  也許是老人的離開刺激了他,他很難不將老人的離開代入在阿秀身上,他只要一想到在那里躺著沒了呼吸的人是阿秀,他就開始變得無比脆弱與恐懼起來。

  那種刻骨銘心的恐懼。

  就像以前那樣,當美好的夢境再次支離破碎,他渾渾噩噩的醒來,發(fā)覺眼前的是一如既往的寒涼。

  看到那光里的白貍,重新走進孤獨的黑暗中。

  “不要怕,我不是發(fā)過誓嗎,永遠都在你的身邊?!?p>  阿秀捧起白貍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不要傷心了……”

  阿秀話音未落,白貍突然將阿秀抱起,紅著眼睛飛快的走起來。

  阿秀吃了一驚,“不要驢子和車了?。俊?p>  “我們現(xiàn)在就去南國!”

  “……”

  好說歹說把激動的白貍勸回了家,白貍又立刻收拾起行囊來,恨不得即刻插上翅膀飛到南國。

  阿秀坐在屋子里看白貍進進出出的折騰,摸著咕嚕嚕叫喚的肚子,“我肚子餓了?!?p>  白貍聽到阿秀餓了,停下了手中活,一臉抱歉的說道,“我現(xiàn)在就去做飯!”

  看白貍忙亂跑進廚房,阿秀有些憂心的看著他的背影。

  阿秀走進廚房,從背后抱住了白貍,“你不要擔心,我說好了會永遠陪著你,就會永遠陪著你?!?p>  那邊白貍停頓著,哽咽的回答道,“好?!?p>  很多年前,他向天神許愿,他想做阿秀的親人。

  天神答應了,就不會反悔,他們會永遠在一起,永遠永遠。

  

人間的晚風

掙米回來,發(fā)現(xiàn)被下架了,害怕。   希望大家不要覺得男主愛哭,你想你老婆要掛了,你哭不哭。   男主的性格也是雙面吧,一面好一面壞,雖然刻畫的不好,也希望大家感受到了。   泥巴坑,完結,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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