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顧老五的不解，顧小海耐心解釋道：“陛下設(shè)立上書房，說明他不信任朝廷，要另立爐灶，實行不同國策。組建衛(wèi)隊，改組御馬監(jiān)和京營，手握強軍，為實施新政保駕護航，可以說與官紳士大夫背道而馳?！?p> “嗯，這點我知道?！鳖櫪弦恍南肷习叮瑢┏莻鱽淼南⒎浅Ｉ闲?，也常常思索。
“山東清繳私鹽，清理田產(chǎn)投獻，追繳逋賦，抓捕通奴的曲阜孔府。要在以往，哪一件事能做得成，有哪一位官員敢做？”
兩聲反問，問得顧老五若有所思地點頭。
顧小海自鳴得意道：“可如今，別說袁可立等乾圣重臣，便是新啟用的朱大典，都敢追繳逋賦，甚至搶先在山東實施新政。這說明什么？說明陛下有魄力，他敢做敢為，絕不會與蘇松?？N紳妥協(xié)，必定要剿滅助紂為虐的海盜和倭人?！?p> 說到這，他又故作高深地問：“五叔，你知道是為什么嗎？”
顧老五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因為百姓唄。”
“對，是因為百姓?！鳖櫺『Ｗ灶欁缘溃皠湟毁u草鞋的，為什么能據(jù)荊益而三分天下？不就是他對老百姓不離不棄嘛。陛下應(yīng)當(dāng)聽過三國演義，所以才能如此圣明。得到百姓支持，那些縉紳老爺們再蹦跶，又能蹦跶到哪去？”
聽他越扯越遠，顧老五不禁嗤笑道：“小子，陛下可是神人轉(zhuǎn)世，生而知之，哪需聽什么三國演義??？”
乾圣在江南，遠比在北方神奇。
要不是縉紳們壓制，說書先生早就來一段段傳奇故事。
但民間卻傳得神乎其神，老百姓都說老天爺有眼，派了個好天子下來，百姓能少受點苦難。
顧老五手下有一幫人，他們不用在海上拼死拼活，專門負責(zé)打探消息，對這些傳聞自然津津樂道。
顧小海嘿嘿干笑幾聲，顧老五卻若有所思道：“小海，你說得或許不錯，陛下是要將海盜和倭人一網(wǎng)打盡，控制東南沿海，盡收海貿(mào)之利?！?p> 內(nèi)務(wù)府要在山東組海貿(mào)商行，明眼人皆明白乾圣要取海貿(mào)之利，而海盜自然首當(dāng)其沖。
頓了頓，他想起正事，問道：“小海，陛下招安，給了什么好處？”
一提到好處，顧小海便嘆息一聲道：“陛下是個實在人，所以才給了大當(dāng)家一個游擊將軍?！?p> 他沒說家屬安置的事，就是要顧老五先把這“壞”消息給消化。
“沈老頭都給了參將，他一個皇帝不會這么小氣吧?！鳖櫪衔迕碱^緊皺，對此顯然有些不滿。
顧小海嗤笑道道：“五叔，沈柏溪一個反賊，他哪來的權(quán)利給參將啊？再說，除了我們，還有十八芝呢。每個人都給個參將，大明是他家開的？”
“嗯，這好像也有道理。”顧老五點下頭，語氣一轉(zhuǎn)，“不過，朝廷只招安我們，給大當(dāng)家一個參將也不為過吧。”
“五叔，就我們這千把人，陛下給個游擊將軍已夠仁義，你就知足吧。再說，陛下給個總兵，大當(dāng)家敢接受招安嗎？”
被顧小海一通說，顧老五又覺得有道理，可轉(zhuǎn)眼一想，又說道：“陛下招安我們，說明我們是全殲海盜和倭人的關(guān)鍵，他應(yīng)該拿出更大的誠意才對啊?！?p> “誠意就是我們可選登萊水師，也可選內(nèi)務(wù)府海貿(mào)商行，家屬由皇家安置?！?p> 這則重磅消息拋出，頓時令顧老五眉開眼笑。
他在岸上有個相好，給他生了個兒子，這事只有顧三麻子知道。
對當(dāng)什么官，他其實并不太在意，最在意的就是家屬安置，這是他咬死的條件。
“好吧，大當(dāng)家那我說去?！鳖櫪衔迮呐念櫺『＜绨颍Φ?，“你小子比我們機靈，以后定有好前程，到時可別忘了五叔噢。”
“不會，不會，大當(dāng)家和五叔是小海救命恩人，忘了誰都不會忘了你們。”顧小海說到這里，眼睛都紅了。
真情表露啊。
顧老五安慰幾句，便問起兩人洽談的詳情。
聽完便感嘆道：“小陳家主拉胯，但他身后人卻心思縝密，做得是滴水不漏啊?！?p> “要不，乾圣帝如何成大事？”顧小海深以為然。
第二天一早，顧三麻子派人送陳世揚離島，他死活不走，哭喊著要見顧三麻子，結(jié)果被海盜們硬拖上船。
在船上，陳世揚痛哭流涕，說自己沒說服顧三麻子，對不起沈家主信任，要以死相謝，嚇得陳家下人日夜看護，不敢有絲毫疏忽。
兩日后，顧三麻子召集人議事，直接分派道：“老二，老三，老四，按以往安排，你們?nèi)齻€分守丙、丁兩島，護住后路；老五，你前出乙島，盯牢長江口方向?！?p> 這四個島嶼，在海圖上按甲乙丙丁標注，是顧三麻子這伙海盜的生命點。
以往危急之時，五位當(dāng)家都如此分派，大家對此都無異議。
最后，顧三麻子深情地說：“各位兄弟，大家生死十余年，你們要去奔前程，我也不會攔著，但希望能提前打聲招呼，好聚好散。”
“大當(dāng)家，你言重了。”張海豹肅然道，“大家生死與共，何來自奔前程？”
“大當(dāng)家言重了?！?p> 其他三位當(dāng)家拱手附和，眾頭目不甘落后。
按按手，讓大家安靜下來，顧三麻子嘆道：“諸位兄弟，如今形勢我也看不懂，走錯一步或許就是生死之別，不得不慎重啊。過幾天，我親自上岸摸摸情況，到時再召集大家一起商議對策。”
“謹遵大當(dāng)家之命！”
聲音齊整，聽上去大家都齊心協(xié)力，但顧三麻子心里明白，自己這伙海盜火拼是遲早事。
議事后，甲島上海盜便忙碌起來，要離開的在收拾家當(dāng)，留下的尋好友道別。
顧老五是老好人，對誰都客氣有加，到這里幫幫忙，到那里聊下天，一天都沒得空閑。
有泥鰍之稱的顧小海，更是上竄下跳，到處留下他的歡聲笑語。
顧三麻子，除了叫來五當(dāng)家吩咐幾句，其余時間都待在茅屋，思索接下來要如何行事。
三天后，估摸著幾位當(dāng)家都到位，顧三麻子喚來顧老五和顧小海，神情嚴肅道：“島上的眼線查清了嗎？”
“查清了，大當(dāng)家?！鳖櫺『；氐?，“一共有十一個眼線，分屬二當(dāng)家、三當(dāng)家和四當(dāng)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