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長老年紀大,反應不夠靈敏,孔尚云轉眼間便有了主意。
他朝那位鄉(xiāng)賢拱手道:“這位賢士有所不知,我們這位族長在孔府,一向說一不二,囂張跋扈?!?p> “孔向云,你個狗賊,竟敢睜眼說瞎話……”孔胤植一急就罵上。
啪!啪!啪!
三聲驚堂木下來,他頓時又蔫了。
“罪人孔尚云,你繼續(xù)說。”孫杰維持秩序,也是有意無意將孔胤植往死里摁。
孔尚云應聲,繼續(xù)道:“孔胤植剛愎自用,性格暴躁,一言不合便杖斃下人,呵斥府中管事乃家常事,連眾長老都不敢違背其意?!?p> “孔尚云……”
啪!啪!啪!
孔胤植目眥欲裂,可他剛開口,又被三聲驚堂木鎮(zhèn)住。
孫杰兩眼一瞪,怒哼道:“繼續(xù)。”
“唉,作為曲阜孔氏族人,本不應該揭自家短,”孔尚去忽地一臉愧疚道,“但在眾位德高望重的鄉(xiāng)賢面前,罪人隱瞞便是罪。”
說到這里,他仿佛卸下重擔,指著孔胤植道:“孔胤植從承襲衍圣公以來,不說佃戶平民,單是侍女、仆役,死于他杖下便不下二十人?!?p> “孔尚云,你撒謊!”情急之下,孔胤植又忘記驚堂木的威懾。
啪!
腦袋被衛(wèi)隊警衛(wèi)重拍一下,直痛得他齜牙,卻不敢再出聲。
啪!
腦袋又挨了下,那衛(wèi)隊警衛(wèi)方呵斥道:“你個老頭,輪到你說你不說,不讓你說卻偏要說,還有沒有把眾位大人放在眼里,又沒有把諸多鄉(xiāng)賢放在眼里?”
大家都忍俊不禁,孫杰的驚堂木,還沒這小年輕手掌有震懾力。
孫杰適時開口:“其他幾位罪人,孔尚云說得可屬實?”
“大人,屬實,屬實。”幾位孔府長老紛紛認同。
而這時,孫杰有意無意地瞧一眼孔尚云。
咳。
二長老聽到孔尚云輕咳,猛然醒悟過來,差點忘記自己要檢舉贖罪。
他慌忙朝審判臺上拱拱手道:“大人,罪人要檢舉孔胤植大逆不道,誹謗圣上!”
“大人,我等也要檢舉?!逼渌麕孜婚L老不甘落后。
“你……”孔胤植氣得要罵人,卻又被衛(wèi)隊警衛(wèi)一巴掌拍清醒。
這分明是串通好的!
但旁聽席上的鄉(xiāng)賢們,也只是皺皺眉,并沒出聲質疑。
他們心下覺得,這個囂張跋扈的衍圣公,做出這等逆事也未可知。
“說來聽聽?!睂O杰輕描淡寫道。
二長老應聲道:“大人,孔胤植說過,天下只三家人家:我家與江西張、鳳陽朱而已。江西張,道士氣;鳳陽朱,暴發(fā)人家,小家氣?!?p> 言外之意不言自明,只有孔家最為貴氣。
這事在官場不是新鮮事,鄉(xiāng)賢們也有耳聞,倒也不覺得什么。
可黃宗羲、史可法等年輕一輩,卻是聞言色變,議論紛紛。
輕拍下驚堂木,讓審判場內安靜下來,孫杰喝道:“孔胤植,可屬實?”
“大人,他們也說過!私下里說說,不當真的?!笨棕分矃s下意識承認了。
“他們是他們,你是你!”孫杰怒聲呵斥。
二長老跟著又加碼:“大人,孔府現在還供著‘成至圣文宣王’牌位?!?p> 這事也不新鮮,也就小輩們不甚了解其中曲直。
“孔胤植,爾身為孔氏族長,誹謗皇家、忤逆君上的罪名,你是逃不掉的!”
聽孫杰直接給他定罪,孔胤植頓時哭著喊冤:“大人,冤枉啊,這是歷代衍圣公所為,罪人也不敢撤啊?!?p> “大人,奸賊孔胤植還詛咒圣上,說……說……”二長老吞吞吐吐,不敢把那字眼說出來。
審判場內,頓時鴉雀無聲,也沒人去催他說出大逆不道的字眼。
這時,旁聽席上的袁可立淡淡道:“今上無忌,你說吧?!?p> 二長老扭頭望向袁可立,臉上仍滿是顧忌。
大家的目光也聚集到袁可立身上。
袁可立神色依然淡然,道:“說吧,一切由老夫承擔?!?p> “是,大人?!倍L老沒有底氣地應一聲,轉回頭來,一臉沉痛道,“諸位大人,諸位鄉(xiāng)賢、名士,孔胤植賊子,詛咒圣上‘小短命鬼’。”
“你……”孔胤植拼盡全力,為自己辯解,“撒謊!”
孔尚云冷哼一聲,接口道:“大人,罪人可以作證,孔胤植不止一次詛咒圣上。”
“我等也可作證?!逼渌L老爭先恐后地作證。
孔胤植直接癱軟在地,別說這是事實,哪怕不是事實,在那幫吃里扒外的家伙勾結下,也能三人成虎。
他的表現,讓大家更覺得是確鑿無疑。
“忤逆之徒,竟然詛咒圣上!”先前質疑的那位鄉(xiāng)賢,氣得身體直發(fā)抖。“孔圣怎會有你這等不恥子孫?”
有鄉(xiāng)賢在旁勸解,也有鄉(xiāng)賢怒斥:“孔胤植,竟敢詛咒圣上,真是大逆不道!”
審判場內,沒一個不氣憤填膺的,畢竟這是政治正確。
待大家情緒發(fā)泄得差不多,孫杰朝公訴席伸伸手,道:“請公訴方繼續(xù)。”
一位副都御史起身,總結道:“審判官大人,孔胤植連圣上都敢詛咒,可見其囂張跋扈到何種地步。孔府通奴販糧,孔府長老固然罪責難逃,但罪主要在孔胤植,這點是毋庸置疑的?!?p> 與左右兩名少卿輕聲交流一會,孫杰提起驚堂木一拍,道:“審判官一致裁定,曲阜孔府通奴販糧,罪責主要在孔胤植,幾位長老和管家承擔次要罪責?!?p> 隨后,他張著笑臉向旁聽席,拱手問道:“諸位鄉(xiāng)賢,對審判官的裁定,可有異議?”
“無異議。”
連商量都不用,鄉(xiāng)賢紛紛點頭認可。
在幾位孔府長老退場后,孔尚高被傳訊到場。
曹思誠問道:“罪人孔尚高,曲阜孔府通奴販糧,是否由你一手經辦?”
“大人,的確是本人經辦的。”身為污點證人,孔尚高自然知道該如何回答。
曹思誠又問:“是誰交待你經辦的?”
“是家兄孔尚云找上我,說衍圣公吩咐的,讓我配合建奴人,組織糧船運糧?!?p> 孔尚高說完,大家下意識望向孔胤植,卻見他一臉麻木,沒有辯解。
“罪人孔胤植,孔尚高所言,可屬實?”曹思誠卻沒放過他。
孔胤植腦袋僵硬地點頭,嘶啞著聲音道:“是孔尚云推薦,罪人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