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鎮(zhèn)時常會遭到蒙古人打草谷,可蒙古人再殘忍,也比不上洪剃頭的騎軍。
這是眾馬賊的一致看法。
對他們這些妄圖劫餉銀,還危及監(jiān)國信王的馬賊頭子,洪剃頭肯定恨不得千刀萬剮。
恐怕還會殃及家人!
“眾兄弟,洪剃頭定不會放過我等,不如跟他們拼了!”
王嘉胤鼓動著手下兄弟,高迎祥同樣如此:“王大哥說得對,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跟他們拼了!”
“拼了!拼了!拼了!”
近二十余騎馬賊,絕望之中反倒激起血性,紛紛勒馬調(diào)頭。
率騎軍沖在前的黃得功,右手鋼鞭一舉,身后關(guān)寧軍馬速即刻放緩,更后面的則往兩側(cè)包抄。
轟隆隆……
剛把馬賊首領(lǐng)包圍,大地再次震動,遠處塵土大起。
顯然,有大量騎兵殺來。
“戒備!”
黃得功一聲令下,旗手將旗搖動,外圍包抄的騎軍,紛紛朝大道靠攏,快速整隊。
王嘉胤等人有些懵逼,哪來的騎兵???
“大哥,你召來的蒙古人?”
高迎祥一問,眾馬賊首領(lǐng)心中希望頓起。
王嘉胤卻明白過來,苦笑道:“高老弟,恐怕是洪剃頭來了?!彼歉晒湃擞衼硗仓皇巧馍蟻硗睦镎埖脛尤绱硕嗟鸟R隊?
果然,遠處轟隆聲停下來,一騎快馬邊跑邊喊:“黃將軍,是洪巡撫。”
“跟他們拼了!”
絕望的王嘉胤高喊一聲,率先朝黃得功殺過去。
高迎祥等馬賊沒一個孬種,拍馬跟上。
“射!”
黃得功手中鋼鞭一揮,舉弓的關(guān)寧軍射出一波箭矢,二十來騎馬賊轉(zhuǎn)眼只剩寥寥四五騎。
面對對準自己的弓箭,他們有些不知所措。
聽完黃得功稟報,掃一眼被困綁起來的馬賊,洪承疇臉上波瀾不驚,內(nèi)心卻是五味雜陳。
原以為信王來得沒怎么快,黃得功能接應(yīng)得到,卻不想兩天前已與輜重營匯合,并遭到馬賊攻擊。
監(jiān)國親王在轄區(qū)遭險,自己這個巡撫自然罪責難逃。
這還不算嚴重,畢竟陛下才是大明當家作主的,自己不是沒作為,而是信王改變計劃導(dǎo)致的。
關(guān)鍵是信王沒在西安停留,急沖沖而來,顯然是為屠殺平民之事。
唉,丑媳婦總得見公婆……
洪承疇心里暗嘆一聲,對乾圣他自認為吃得準,可沒留心信王,不知他心性如何?
“黃副將,把賊首押上,收兵回營。”
吩咐完黃得功,洪承疇帶親兵,策馬往大營趕。
營寨前,書吏帶領(lǐng)役夫在打掃戰(zhàn)場,從滿地的血肉殘肢可以看出,此仗打得很慘烈。
可連役夫們都有說有笑,又可知他們并未受到驚嚇,說明營寨牢不可破。
洪承疇稍稍安心,在一名書吏帶領(lǐng)下,來到中軍大帳外。
守衛(wèi)中軍大帳的是衛(wèi)隊,身上沾了不少血跡,顯然經(jīng)歷過激戰(zhàn)。
不過,看上去卻精神飽滿,對他的到來目不旁視。
傳說中的衛(wèi)隊,果然名不虛傳。
洪承疇心中暗贊不已。
對衛(wèi)隊,他從京營那里聽過不少,知道他們唯陛下之命是從,誰也別想在他們面前擺譜。
“臣,延綏巡撫洪承疇,拜見監(jiān)國殿下?!?p> 洪承疇唱名,下跪,腦袋抵在草地上,靜等傳見。
不一會,高起潛揮著佛塵,走出中軍大帳,一臉嘲諷地笑道:“喲,這不是橫掃王二賊眾的大功臣嗎?”
“下官不敢,讓公公見笑了?!?p> 被人嘲諷也不敢回啊,洪承疇態(tài)度端正。
“進去吧,洪大功臣,監(jiān)國殿下在里面等你呢?”
說完,高起潛沖衛(wèi)隊揮揮手,讓他們退下,他自個守在中軍大帳外。
“謝公公?!?p> 洪承疇起身,攏在袖中的手便遞過去。
看到袖中金燦燦,高起潛手不禁一顫,嚇得往后退半步,掃一眼四周無人,方松口氣,低聲罵道:“你想害死咱家嗎?”
“下官若躲過此劫,定不會忘記公公恩情。”深諳此道的洪承疇收回手,低聲謝道。
對洪承疇的上道,高起潛心里很滿意,略一思索便提醒道:“溫體仁在里面?!?p> “謝公公?!?p> 短瞬間,洪承疇便知道自己該如何做了。
低頭進入中軍大帳,碎步走到主帥案幾前,洪承疇跪下叩頭請罪:“罪臣洪承疇,拜見監(jiān)國殿下?!?p> 該剿的馬賊沒剿掉,平民百姓倒屠了四萬,朱由檢對洪承疇所為,可謂怒火三丈,恨不得踹他幾腳。
要不是溫體仁在場,他的怒火早就爆發(fā)。
兩眼怒瞪洪承疇半晌,朱由檢才抓起案幾上的錦衣衛(wèi)急報,用力甩過去,咬牙切齒道:“這種天怒人怨之事,也做得出來,你的心該有多毒啊?!?p> 整個大帳內(nèi),充滿信王的恨意。
“臣罪該萬死!”
這種事沒法反駁,又得高起潛提醒,洪承疇認罪態(tài)度非常好。
當然,他也是聽天由命的心態(tài)。
此事一旦被信王公開上奏,那他這輩子基本完了,連陛下都保不住。
他只能心中祈禱,信王會以大局著想,密奏給陛下。
只要有圣裁機會,那他至少能保命,甚至?xí)帽菹轮赜谩?p> “人在做,天在看,你以為瞞得了一時,就瞞得了一世嗎?”
朱由檢拍著案幾,越說心中越恨,都下意識起身。
唉,信王遇事太過急躁,不及陛下萬一啊。
溫體仁心中感慨,及時咳嗽一聲,插口道:“洪亨九,身為人臣,當為君王分憂。爾行事如此不計后果,欲置監(jiān)國殿下于何地,置陛下于何地?”
“溫院長,是下官思慮不周,方釀此大禍,一切罪過皆由下官承擔?!焙槌挟犚桓薄帮L(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fù)返”的氣概。
大家都是明白人,但該說得話還是得說,不敲打下洪承疇,他日恐怕還會惹出潑天大禍。
溫體仁冷笑道:“洪亨九,你是覺得監(jiān)國殿下沒擔待,還是陛下沒擔待?”
這話一出口,洪承疇頓時嚇了一跳,急忙分辨道:“監(jiān)國殿下明辯,罪臣萬萬不敢有此意?”
“哼!”
被溫體仁這么一攪,朱由檢冷靜下來,只是重哼一聲,并不表態(tài)。
“洪亨九,爾如此行事,可知會有何影響?”溫體仁替朱由檢審問。
聽到這,洪承疇算是放下大半的心,略一思索,還是決定要解釋一句:“溫大人,平定亂民,重在一個快字,不然烽火蔓延,朝廷四處撲火,會力不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