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悠完魏忠賢,袁可立寫了幾封信給門生故吏,讓他們擁立皇長子,便待在黃府不出。
信內(nèi)容被錦衣衛(wèi)截獲,魏忠賢對他的戒心放下不少。
八月十七,下午。
孫承宗到京,立馬遞上擁立皇長子的題本,并請求陛見,然后待在府上,等待宣詔。
這更令魏忠賢欣喜,決定等天啟大行后,讓兩個老家伙進(jìn)宮,引為己方奧援。
朝堂也風(fēng)平浪靜。
于是,魏忠賢去乾清宮,安心照料天啟。
八月二十一,夜。
天啟自感命將不久,急召信王、勛戚及閣部科道重臣覲見。
魏忠賢擅作主張,宣袁可立和孫承宗一同進(jìn)宮。
深夜,天啟精神忽然變好,傳召裕妃和皇長子。
事先有預(yù)案,衛(wèi)隊留在東宮策應(yīng),高時明帶上二十名內(nèi)待,跟隨王體乾,護(hù)著朱慈炫母子來到乾清宮。
知道來的是皇長子,生命中的貴人,接管宮禁的衛(wèi)隊隊員,用火熱的眼神,向朱慈炫行注目禮。
能進(jìn)東暖閣的,只有張裕妃和朱慈炫。
朱慈炫目光一掃,落到一位白面無須、頭發(fā)斑白的老太監(jiān)身上。
隔空過了好多招,卻是第一次見到魏忠賢,他此時神情悲傷,看過來的眼神卻有些復(fù)雜。
朱慈炫保持一臉呆癡,而張裕妃卻沒給好臉色,以呼應(yīng)袁可立的忽悠。
略顯激動的天啟,招呼張裕妃到榻前,讓朱慈炫坐在榻上,小手放在他右手掌心。
握手比上次還有力。
不過,朱慈炫知道,這是回光返照。
“諸卿,有炫兒送終,朕心甚慰。”
天啟開口說了一句,魏忠賢便大呼“陛下”,跪倒在地,放聲大哭。
余者皆哭喊著跪下。
讓他們平身,天啟繼續(xù)說:“朕相信炫兒,定能安安康康,長命百歲,替朕照看大明江山,照看大明子民。”
朱慈炫小手用力一握,鼻子吸了吸,強忍心中悲痛。
這句話,袁可立聽得懂。
張維賢則心中一動,仍有疑惑,更傾向于謹(jǐn)慎行事。
其余眾臣聽來,卻是父親對病兒的祝福和期盼。
“袁愛卿,孫愛卿,朕大行后,替朕照看炫兒。”
第三句話是托孤,卻沒魏忠賢。
袁可立和孫承宗哽咽著回應(yīng):“陛下放心,有臣等在,必?;书L子無憂?!?p> “五弟,凡事三思而后行,切不可操之過急。”
“皇兄……”朱由檢有所不解。
“五弟,要有自己主見,不要人云亦云?!?p> 兩句話告誡下來,令朱由檢內(nèi)心一顫,急忙回道:“謹(jǐn)遵皇兄教誨?!?p> 天啟嘆息一聲,轉(zhuǎn)而對魏忠賢說:“魏伴伴,一朝天子一朝臣,該放時就得放下,切不可戀棧不去?!?p> “老奴遵旨?!?p> 魏忠賢回得很快,心里卻不以為然,以后的皇帝不是你家的,還有很多用得著咱的地方。
沉默一會,天啟重重吐口氣,隨后閉上眼睛,喃喃道:“要是一家人,能永遠(yuǎn)生活一起,該多好……”
聲音越說越弱,人就跟抽了精神似,生命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
感受到握著的手松開,知道這個重親情的父親永遠(yuǎn)離開了,朱慈炫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悲痛,哇地嚎哭起來。
天啟皇帝,駕崩于八月二十二凌晨。
王體乾喚來一干宮女、內(nèi)侍,在乾清宮布置靈堂,為天啟沐浴容顏、括發(fā)、更換壽衣,并在尸前陳設(shè)祭奠物。
布置好后,先是信王率眾臣,在天啟遺體前,三叩九拜。
待他們退出,張皇后率眾女眷,及朱慈炫,行祭拜禮。
隨后,張裕妃抱著朱慈炫,跟隨張皇后,在高時明等內(nèi)侍簇?fù)硐?,走出乾清宮。
接下來,要行新皇即位登基的第一步。
靈前即位!
門前,左文右武分兩列,信王站在靠武勛一側(cè),魏忠賢則靠文臣一側(cè)。
涇渭分明!
眾臣參拜完畢,現(xiàn)場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信王是大家焦點,可他非常不自在,因為袁可立和孫承宗兩個老臣,一直盯著他。
連起碼的禮儀都不顧了!
作為文臣,大行皇帝有子嗣,卻支持皇弟,道德必然有虧。
但皇位也不能久懸。
見武勛久久不發(fā)聲,內(nèi)閣首輔黃立極不得不出列,奏道:“皇后娘娘,國不可一日無君,今陛下大行,皇位空懸,為安天下臣民,宜早定儲君,早嗣皇位。”
“元輔之言,老成謀國。陛下大行,的確應(yīng)早定儲君?!睆埢屎笳f了句贊賞的話,便閉口不言。
武勛首位的英國公張維賢,老神在在,絲毫沒勸進(jìn)的意思。
成國公朱純臣愣了一下,便出列跪下,朝信王磕頭道:“臣成國公朱純臣,請信王殿下,勇?lián)刎?zé),承繼皇位?!?p> 非常直接!
“請信王殿下,勇?lián)刎?zé),承繼皇位?!?p> 此后,定國公徐希皋、撫寧侯朱國弼、襄城伯李守锜等武勛,紛紛出列,下跪勸進(jìn)。
英國公依然老神在在,謹(jǐn)慎的勛戚在觀望。
朱由檢望著英國公,有些不解,隨即聽得一聲怒吼:“放肆!”
扭頭看去,原來是袁可立。
他指著武勛罵道:“太祖祖制,有嫡立嫡,無嫡立長。今皇長子尚在,何來立信王之理?”
“袁大人,你別忘了,太祖祖制還有兄終弟及一說?;书L子身弱,難當(dāng)大任,立信王殿下有可不妥?”
因為知道遺詔內(nèi)容,朱純臣說話毫無顧忌。
袁可立追問道:“兄終弟及之前,還有父死之繼呢,成國公不會不知道吧?”
“大行皇帝不立皇長子,自有他的道理。”
朱純臣硬杠一句,繼續(xù)叩請:“請信王殿下承繼皇位,統(tǒng)領(lǐng)大明!”
“請信王殿下承繼皇位,統(tǒng)領(lǐng)大明!”
武勛們齊唰唰地叩請,聲勢浩大,朱由檢心中激動,嘴唇動動,想按規(guī)矩來個“三辭三讓”。
袁可立卻大義凜然道:“信王殿下,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老臣必血濺乾清宮!”
朱由檢聽了,心里不由一慌,求助的眼神連忙望向張皇后。
張皇后默然不語。
孫承宗稍溫和些,出列規(guī)勸道:“信王殿下,皇位承繼有序,國本方能固。今日您代皇長子,明日他人也可替您,天下勢必大亂。還望殿下三思啊?!?p> “我……”被倆老臣公然反對,朱由檢更加手足無措。
朱純臣見狀,騰地起身,吼道:“殿下放心,我等公侯,與國同休,誓死捍衛(wèi)大明江山!”
“沒錯!我等誓死捍衛(wèi)大明江山。”
武勛紛紛起身,為朱純臣站陣,怒視袁、孫兩人。
氣焰非常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