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狹小的床上,仰望著天花板,荊溪沒有一絲困意。
眼里的淚水已經(jīng)流干,再怎么去想也想不回自己的父親,現(xiàn)在他只有個媽媽了…
如今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他不能坐以待斃,不能這樣放棄,他還有一個母親,他要扛起這個家的責任。
手上的二十三萬能支撐兩年荊母的藥物,而自己要在一年內(nèi)找到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
突然,他才想起來下午給羅文卿通了一趟電話后卻再也沒有來。雖說自己沒有心思去解釋什么,可現(xiàn)在想起來,他不可能不會來,還有秦贏…
可是他們?yōu)槭裁床粊?,或許真的是不想煩著我吧!
想著、想著、想著…厚重的眼皮合了上去,給這個少年帶去短暫的輕松之地……
他真的太累了,已經(jīng)是十點左右才被太陽的刺眼曬醒。
起床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了荊母的房間,這時她已經(jīng)像往常一樣坐在床頭,只是這會手中多了一個盒子。
“起來了?!?p> “嗯,我去給您做碗面吧?!?p> “不了,我沒有胃口。你自己吃些吧,吃完去把你爸的賬戶都注銷了?!?p> 荊母一如往常般安靜。
“嗯。”
看了一眼荊母,荊溪退出了房間,輕輕將門關(guān)上。自己也沒有胃口吃什么,帶上所有證明便出了門。
這場變故就在暴雨后平靜下來般,孤苦的母子沒有表現(xiàn)出更多的情緒,可平靜的湖面下,又會隱秘著多少暗流涌動……
接下來的五天里,荊溪一直奔波在各個部門辦理注銷手續(xù),直至最后一個下午,這個男人的所有將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只有他的愛人,他的孩子,還會記住他的一生。
“明天我去學校退學,然后我就在縣城找份工作?!?p> 荊溪坐在荊母的床頭,終于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小溪,你舍得嗎?”
荊母看向低下頭的荊溪,她很了解自己的兒子,盡管后半生一直沒有離開這張床,可是眼前的孩子思什么做什么她還是明明白白。
“嗯?!?p> “媽讓你回去讀書,好嗎?”
“…”
荊溪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向荊母。
“去吧,媽一個人沒什么大不了的。”
“不行,我們不可能去麻煩梁虎叔一家的。”
“媽一個人也沒事?!?p> “不行,媽,我讀不讀已經(jīng)不重要了,我不想再失去唯一的親人了?!?p> 荊溪說出的話,讓他自己鼻子一酸……
荊母張開口欲要說什么,卻又停了下來,她強忍著淚水不要留下來。
“小溪,你愿意聽媽的話嗎?”
“小溪會聽你的話,但是這個事情我不能接受?!?p> 荊溪的立場很堅定,他已經(jīng)放棄了自己的人生,換來的只是像陪著自己唯一的親人。
“好,媽不強求你。”
荊母轉(zhuǎn)頭瞥向窗外的夜色,秋風蕭瑟凄涼,出亂了她的白發(fā)。
“回房間睡覺吧,媽有些困了?!?p> “好,那我回去了?!?p> 荊溪起身離開,沒有多待一刻。關(guān)上門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次日清晨,荊溪給荊母吃了早餐便坐上了回學校的公交車。
而家里那邊,已經(jīng)在上車前麻煩了梁虎中午去忙幫做午飯。
家里有了照應(yīng),自己坐上回校的車也就安心的多。這些天的精神壓力過于大,在感覺上一下子就已經(jīng)到了學校的路口。
踏在這條走了兩年的路上,回想起每一次都是那樣,背著一個背包進入風華的青春之地。
可今天卻沒有曾經(jīng)的身份,沒有背包,沒有高三14班荊溪。
他想著韓梓萱,她又會是怎樣的…明明與她就隔著一步的距離,可老天就是如此戲弄著自己。
“可是我真的蠻喜歡這個女孩啊…”
恍惚間,他已經(jīng)到了學校門口。
順利的進入學校,他朝李希的辦公室里走去,看了幾個位置上并沒有她的身影,便朝二樓樓梯走去。
門框上裝著“高三14班”的立示牌,他來到后面的窗戶上,望眼過去,講臺上李希真在和同學說著話。
他又看了一眼韓梓萱,還是那個熟悉的背影,在他的位子上看過去,依稀能看清楚她的側(cè)顏。
深吸一口氣,他踏著步伐來到前門,李希也被他的到來吸引。
“進去吧?!?p> 李希很自然地朝荊溪打招呼,可是荊溪還是站在門口,李希再次看向他,又看了一眼班上的同學,似乎明白了什么,便下講臺走了出來。
兩人來到走廊見,李希的臉上憂郁重重。
“李老師,我這次是來辦理退學手續(xù)的。”
“什么!”
李希的眼睛睜的格外大,不敢相信荊溪所說。
“我…我爸爸去世了……”
荊溪懷著復雜的心情說出口。
李希不禁用手捂住嘴巴,臉上的驚恐很是明顯。
可接下來,她還是強忍著自己的情緒,撫摸著荊溪的肩膀。她知道這個時候荊溪需要的是什么,也一瞬間明白了他請假的原因。
“荊溪,振作一點好嗎?!?p> 李希晃動著他,可她面對的就如同一具軀殼一般不為所動。
“荊溪!”
“李老師……”
荊溪這才開口,他平復著自己的心情,將發(fā)生的一切告訴了李希。
……
“可是老師還是建議你不要放棄啊,這就還有半年了,你努力了那么久,難道就這樣放棄了?!?p> “可是老師,我媽可以受苦半年,能受得了大學的四年,以后的五年六年嗎?”
“老師可以給你去申請補助資金?!?p> “那點錢半瓶藥都買不起…”
荊溪往后踉蹌一步。
李希被最后一句話所打了個閉口,她也知道這里面的得失,可是她不愿意看見這樣一個孩子的人生就在此刻被按上了軌道驅(qū)向無邊的黑暗之中。
“謝謝老師的好意,我心意已決,也請老師幫我最后一個忙吧!”
荊溪沒再說什么,深深地鞠上一躬。
“行吧,老師尊重你的選擇!”
李希抹了一把鼻子,她的心里面也不好受。
“老師現(xiàn)在去辦公室準備,你會班里等著吧,也好最后和同學們告別?!?p> 荊溪欲要開口,可他還是默認了,點點頭別往身后的教室走去。
是啊,他怎么又舍得羅文卿和秦贏,還有那個女孩。
李希這也朝樓梯離去,荊溪踏進前門,往了一眼整個班級。
他看見了前排那些沒說上幾句話,上課回答問題卻不能少的女生。
他看見了那個安排妥當衛(wèi)生的勞動委員陳欣蕊。
他看見了自己的初戀,林心。她的眼神看著自己,可自己卻再也沒有曾經(jīng)那樣的避諱,也沒有了尷尬,就好像當初,你還是那個拿著風車的小女孩,我還是那個成天跑到你家找你玩的小男孩。
他看見了王潼潼,早已沒有了當初碰撞出火花的仇惡。
他看見了那群嬉鬧的男同胞們,他們還是見到自己的第一刻投來鬼臉。
他看見了韓梓萱,這個讓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女孩,這個做夢想在一起的女孩,這個望而卻步的女孩,她很美很好看,她讓我的心很溫暖。
好想多看你幾眼!拜托,時間啊時間,能在這刻慢一回吧!
他看見了秦贏,他的眼神格外冷漠,他注視著自己一步一步的靠近他。
他沒看見羅文卿,他的位置上連書本都沒有了……
當他坐在位置上,秦贏也轉(zhuǎn)過身來:
“伯母還好嗎?”
“嗯,我找人幫忙照顧一下了。”
“嗯,你也振作點?!?p> “老秦呢?”
面對安慰的話他早已經(jīng)不在乎了,聽的再多也不能讓人在回到身邊。
秦贏沒有說話,他靜靜地看著荊溪,荊溪也沒有回避他的目光。他沒有見過如此安靜的秦贏,在他的眼里有不滿,有不服…他在等待秦贏的開口。
“他不讀了。”
秦贏冷冷的道出四個字。
“為什么?好好地怎么不讀了?!?p> “因為你,荊溪。就是因為你!”
秦贏臉上肌肉抽搐著,咬著牙說出。
這會荊溪已經(jīng)不知道事出緣由,他也沒敢再接話。
“就是因為羅文卿知道你家出事了,他拉著他爸媽開車去你家,在路上出車禍了?!?p> “什么!”
荊溪不敢相信,這樣的結(jié)果他怎么都不會想得到!
“他們…還好嗎…?”
荊溪還是試探的問道,他不希望有什么悲劇重演。
“他爸右臂骨折,右肋骨骨折兩根?!?p> “那就…”
“荊溪,現(xiàn)在的情況若不是這樣,我真的不會這樣冷靜的跟你說話。老秦他出車禍了他打電話給我,就是不想打擾你!他第一時間往你家趕,你就掛了他的電話,五天了,你也沒有打過電話,你說你怕什么!”
秦贏打斷了荊溪的話怒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