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神童養(yǎng)起來很貴
晚飯桌上，劉紅旗還不知道在哪提出個桶，倒出了不知從哪買來的農(nóng)家自釀谷酒。
“今天高興，喝一點？”
劉華點了點頭。
恰好也有一小桌好菜。
剩下的魚和鱔魚都燒了燒，又炒了兩樣小菜，烙了一小盤花生米。
劉種白天到處討吃討喝，畢竟還是有所收獲，肚子不是很餓。
晚飯只吃了一點點，就打起哈欠。
似乎身體遠(yuǎn)不如自己想的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頭腦，該睡的還是得睡。
何況今天為了秀秀智商，大概大腦消耗能量過度。
范秋把他抱著先擱到里屋床上睡著，就出來坐在飯桌邊。
煤油燈如豆般大，劉紅旗又跟劉華碰了碰，擱下酒杯砸著嘴，夾了兩粒花生米進嘴里就說：“學(xué)費在漲，一個學(xué)期，加上書本費，其他七七八八的，至少也要個50塊。婷兒下年初三，150都打不住，初三費用大?！?p> 劉華沉默不語。
現(xiàn)如今，孩子開始上學(xué)，還要自己準(zhǔn)備課桌和凳子搬到學(xué)校去。找木匠打桌凳，也要花一筆錢。
供一個孩子讀書，對鄉(xiāng)下的人家來說，不是件容易的事。
種兒聰明，如果真讀得出來，將來一年一年越來越多的錢，讓劉華沉默起來。
劉紅旗這樣說，倒不是提前堵他的嘴，怕他借錢，而是就實在地告訴他，讀書花錢不少。
對于城里人來說，每個月都有工資進項。對鄉(xiāng)下人來說，田地里，一年到頭能余下幾個錢？。
范秋在一旁說道：“種兒這么聰明，要是將來考上了大學(xué)，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就算考不上大學(xué)，讀了高中出來，將來也是鐵飯碗！”
劉華說道：“紅旗哥，秋姐，我攢下的錢不多，但這一兩年還讀得起，就是防著別得啥病。我就是想，后面怎么辦。紅旗哥，修車真能賺到錢嗎？怎么個賺法？”
劉紅旗搖了搖頭：“不知道。不過……你要是動這個心思，置辦家伙什，又要花錢吧？”
劉華沉默不語。
“這愁什么？”范秋說道，“你把田里地里打理一遍，抽空去公社里……不，就去縣城里轉(zhuǎn)轉(zhuǎn)，看看有修車的師傅，問一問！”
“去縣城里？”劉華吃了一驚。
“縣城也沒多遠(yuǎn)，兩個多鐘頭就走到了，去公社不也得走半個鐘頭？公社那邊自行車又不多，肯定不如縣里生意好。”
“那……”
睡夢中的劉種并不知道，經(jīng)過今天這一番啟發(fā)，懂得不多的劉華和干爸干媽已經(jīng)樸素地商量起將來可以走的路。
他們雖然懂得不多，但此刻畢竟已經(jīng)是80年代的后半段了。
有人出去做生意，發(fā)了財，成了千元戶萬元戶，他們是知道的。
他們至少知道，如果要做生意，縣里肯定更好賺一些。
只有劉華自己，對于當(dāng)年從插隊到這里的人手中學(xué)到的手藝不自信。
這么些年，也只是偶爾幫隔壁左右村里有自行車的人家看過有啥毛病，都沒工具動手修過。
但如果一天能掙個5角錢，不忙的時候，一年去掙個七八十天，是個掙錢的門道，可以貼補不少。
想到這里，劉華就說道：“我今天把地里的活做完了，明天就去縣里看看！”
……
翌日一早，劉華帶著劉種穿了一套不常穿的干凈熨帖衣服，就來到劉文峰家。
“文峰哥，我想帶種兒去一趟縣里，能不能借你的車騎一騎?！彼s緊說道，“我出錢給你修好了再騎回來。”
劉種心里一動，知道老爸已經(jīng)起了心思。
沒想到刺激效果這么有用，他已經(jīng)開始行動，準(zhǔn)備去縣里摸摸情況了。
劉文峰的老婆聞言趕出來：“華子，你要去縣里？幫我家?guī)c肥皂和白糖回來?！?p> 看她轉(zhuǎn)回去拿錢和肥皂票、糖票，劉文峰點了點頭：“當(dāng)心點。兒子也帶去？”
劉華笑著說：“是啊，帶他去見見世面?！?p> 接過了劉文峰老婆的錢和票，劉華問清楚了她要買多少，就小心地收在了衣服里面的兜里。
劉文峰把自行車推了出來，劉華試了試剎車就說道：“晚上回來保管好！”
他把劉種抱到這輛二八大杠后面的車座上，就叮囑劉種：“抓緊爸的腰，腳要一直翹著別卡到輪子里，知道嗎？”
劉種點了點頭：“知道了?！?p> “文峰哥，嫂子，謝謝??！”劉華揮別兩人，已經(jīng)滑了兩步，熟練地腳從前面繞過橫杠，騎到了車子上。
劉種還不忘回頭喊了一聲：“老師再見?！?p> 門口的兩人眼神驚異。
“這孩子是真不一樣了啊。聽她們昨晚說，華子說孩子是因為見到娘沒了，嚇得三年沒說話?！?p> 劉文峰背著手，看著父子倆隨著自行車遠(yuǎn)去的背影，淡淡地說了一句：“這是五年不鳴，一鳴驚人啊?！?p> 她老婆樂得不行：“聽說這孩子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罵人！艸你媽，你個傻批，老子不傻，順溜得很?！?p> 老師的老婆也芬芳得很，出口成臟。
劉文峰臉上笑意一僵，伸手推了推眼鏡搖了搖頭，走回房里。
……
劉種抱著劉華的腰，自行車一直在鄉(xiāng)村的泥巴路上顛簸。
小小的身體，忍受著屁股底下的鐵座椅，硌得生痛。
但要去這時候的縣城，劉種也在心里向往著，同時一直留意著路過的村莊。
此刻鄉(xiāng)村里還是人丁興旺的時候。
但劉種知道，要不了幾年，這里的壯年甚至十多歲的大小伙大姑娘，就都會開始背上行囊外出打工，尋找出路。
蒲縣距離劉家灣所在的羊橋公社，距離算不得遠(yuǎn)。
騎上自行車，盡管路不好走，不到一個小時也就進了城。
劉華看著滿街的自行車，心里想著范秋說的話確實沒錯。
縣城里騎自行車的人，比公社里多多了。
自行車多，修車的生意肯定就越多。
劉華先帶著劉種，找到了買肥皂和白糖的地方。
自行車在供銷社的門口停好，劉華擔(dān)心劉種怕生。
誰知一轉(zhuǎn)頭，就看劉種很鎮(zhèn)定的樣子，只不過兩顆黑黑的眼珠子，打量個不停。
劉種瞅著縣城里已經(jīng)有一點活躍的商業(yè)局面，更多的是正在驚奇這時街上的社會面貌。
雖然很多人穿得還很樸素，但也已經(jīng)看到了喇叭褲，小縣城里趕時髦的姑娘，也有燙了大波浪的。
進了供銷社的門樓，又是另一番穿越感。
劉種就看老爸買個肥皂和白糖，除了用錢，還得有票。
記憶中看后來別人回憶整理這四十年的歷史著作，這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也有不用票就可以買到的地方，大概那樣花錢更多吧。
劉華買好了東西，見劉種的眼睛一直停留在供銷社里的各色商品上，忽然開口：“崽種，想不想吃糖？”
他以為劉種會欣喜異常，沒想到劉種搖了搖頭：“不吃！”
劉華心里一陣寬慰，知道兒子是懂事不愿亂花錢，之前不是吵著想吃糖嗎？
于是劉華反倒說道：“進城一趟，哪能不買點好吃的！”
他不由分說地就要拉著劉種去買糖，劉種在原地拉了拉他：“婷姐說，認(rèn)字要用字典。”
“……好！好！”劉華沒想到兒子真有念書的興趣，盡管書不便宜，但他立刻決定去買一本。
供銷社隔壁不遠(yuǎn)處就是新華書店，咬牙買了一本字典，看兒子拿在手上已經(jīng)面露好奇地翻看起來，劉華覺得無論怎么說也要想法子賺錢，把兒子培養(yǎng)出來。
接下來，就是今天進城最重要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