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將軍府里的人如今都知道夫人不知為何惹怒了老爺,被關了禁閉,如今府里的大權卻是落在了以前最不受寵愛的大小姐手里。
眾人對此反應不一,心里各自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薛梓彤的目光從底下一眾管事婆子的臉上劃過,不由微微勾了勾唇角?;《惹鍦\,卻透著無邊的冷漠,“怎么著,今兒個大家都成了鋸嘴的葫蘆了?”
這是想給她哥下馬威嗎?可當真是奴大欺主了!
“大小姐容秉,這府里大小瑣碎無數(shù),老奴們也不知大小姐對這些了解多少,實不知該從何說起。況且平日里夫人管事時,也是由夫人發(fā)問,老奴們回答的。”一個站在最前頭的婆子站出來,笑著說道,一雙眼睛里卻滿是不屑。
這婆子本性牛,正是陳凝華的陪房,后來嫁給了府里的管事王順,做了內院的總管,算得上是府里頂有臉面的下人了。下人們都尊稱她一聲牛麼麼,主子們便稱一聲王順家的。平日里巴著陳凝華,沒少做些捧高踩低的,之前薛梓彤的分例被克扣,其中自然少不了這老東西的手腳。
如今她也清楚,大小姐一旦得了勢,定然是沒她的好的。與其卑躬屈膝,不如硬氣到底,反正她背后有夫人撐腰,大小姐抓不到她的錯處,也不能耐她何。
“哦?”薛梓彤懶懶地應了一聲,眸光輕輕地從她的臉上飄過,便沒了下文,仿佛是聽明白了,又仿佛是沒明白。
可底下卻沒人敢再出聲。
薛梓彤身上的氣勢太強,別說是家里的其他小姐,便是夫人也遠遠不及。這些人都是在府里有些臉面的,平日里便是在夫人面前也能侃侃而談,可此時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尤其是首當其沖的王順家的,若不是冬日衣裳后,背后的冷汗定然都透出來了。
良久,薛梓彤覺得震懾地差不多了,才再次開口,“既然母親留下了規(guī)矩,那便照舊好了。大理寺卿楊大人家的寵妾生辰快到了,禮單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绷⒖逃幸粋€婆子將禮單遞了上來。
薛梓彤卻敏銳地捕捉到了王順家的和這婆子一瞬間的眼神交流,忍不住挑了挑眉,這禮單有問題?
她打開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樂了起來,“區(qū)區(qū)一個大理寺卿的小妾,你們就給備了這么厚的禮,那皇后娘娘的生辰,你們打算送什么?”
送禮是一門大學問,尤其是送給那些夫人們的。不僅要看親疏遠近,還要看她們丈夫的官職,以及她們丈夫在皇帝面前的臉面。尤其是這個時代的男人家里一般都不止一個女人,這就更要注意了。尤其是正室與寵妾之間,必須要堅持的一點就是,無論這妾室多么受寵,這禮都是不能超過正室的。
否則,怕是要得罪這圈子里所有的正室夫人。
她就說陳凝華昨天怎么那么好說話,乖乖地就把賬本給她送過去了,原來是有今天的事兒在這兒等著呢。
在禮單上做手腳,確實是一記妙招??上В浭秩颂???上?,她不是她們以為的菜鳥。
“這。?!蹦瞧抛铀查g傻眼了。她只是聽了王順家的話,把禮往厚了備,卻不想過猶不及。
王順家的也狠狠地剜了那婆子一眼,她本來覺得這人平日里辦事也算牢靠,也就沒有死盯著,沒想到卻在關鍵時刻出了岔了。
薛梓彤瑩白的指尖輕輕在禮單上點了點,唇角眉眼無一處不含笑,說出來的話卻是冷酷而決絕,“這么點子小事都辦不好,留你何用?”
“大小姐饒命,大小姐饒命啊。。老奴為兩代都在府里伺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蹦瞧抛訃樀弥苯泳桶c坐在了地上。
其他人也不由一凜,誰都沒想到平日里軟綿綿的大小姐竟然能這么狠。
薛梓彤卻是笑出了聲,“小姐我向來心軟,怎么會要你的命呢?你也是有臉面的人,這般撒賴像什么樣子。你說兩代都在府里伺候,那便是家生子了,這么些年竟然連這點子簡單的規(guī)矩都沒學好,可見你家里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如此便取了賣身契,一家子都發(fā)賣出去吧。”
“什。。什么?”那婆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問道。
薛梓彤卻是沒心思再跟她說什么,直接揮揮手道:“拖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他們一家。”
這婆子既然蠢到給人當槍使,做這個出頭鳥,就該做好承擔后果的準備。她從不是慈悲善人,她的處境也容不得她慈悲。
下面的人被她冷酷的手段嚇壞了,誰也不敢違抗命令。盡管同情那婆子,下手卻仍然極是利索。一聲也沒讓那婆子發(fā)出,就把人拖了下去。
“禮單重新做,晚膳前我要看到一份完美的禮單,有問題嗎?”薛梓彤看向王順家的,語調輕柔地問。
“沒。。沒問題。”王順家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
她不怕自己受罰,可她也有一家子人在府上過活,如果大小姐遷怒到她的家人身上。。
“很好。”薛梓彤點了點頭,又把目光移向下一個人,“這廚房采買規(guī)哪個管?”
“是。。是老。。老奴?!币粋€三四十歲模樣,十分肥碩的婆子抖抖索索地從人群里站出來。
薛梓彤輕笑一聲問她,“怎么連話都說出利索,是本身口吃?”
“不是?!贝髴羧思冶闶窍氯?,放到外面也是一等一的人物,身有缺陷的都是一概不用的。這婆子怕被發(fā)落,口舌倒是一下子利索了起來。
薛梓彤卻又突然冒出一句,“不是口吃,那就是心虛咯?!?p> “大小姐明鑒,老奴向來兢兢業(yè)業(yè)。?!?p> “得了,別給本小姐來那套虛的。我問,你答。答得好便罷,答不好,前車之鑒不遠,也不用我再來重復?!毖﹁魍驍嗨泥┼┎恍?,直接道:“這賬本上記著,府里每日需二十斤肉,十只雞,十只鴨,十條魚。而府里的分例是主子每日肉二斤,雞或鴨一只,魚一條,姨娘減半。如此,這些食材是用不完的吧,那剩余的去了哪兒?”
胖婆子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吞吞吐吐地道:“這。。府里每日各種高湯都是不能斷的,自然需要耗費些材料。”
“哦?!毖﹁魍c了點頭,看到胖婆子松了口氣的模樣,又開口道:“你再跟我說說,是什么樣的肉要三十文一斤,什么樣的雞鴨要五十文一只,什么樣的魚要四十文一條,又是什么樣的雞蛋要十文一枚?”
“這。。這。。”胖婆子滿面惶急地不停擦汗,這個問題她根本回答不出來。物價的問題,平日里主子沒發(fā)覺,自然是她說什么就是什么??蛇@也最難懵人,因為只要隨便找個人打聽一下就能將謊話拆穿。
薛梓彤冷冷一笑道:“得,看來我也甭問了,直接處置了便罷?!?p> 胖婆子聽得她的話,雖是面色蒼白,卻不似剛才那婆子一般面無人色仿若天坍地陷一般。這些年她掌管著廚房采買,從中貪墨的銀兩早已積累了不少的一筆,家里也算頗有家財了。便是被發(fā)賣,也可以偷偷給自個兒贖身,還能剩下不小的一筆,日后的生活也是不愁的。
只是再沒了府里豐厚的進項,不免有些遺憾。
薛梓彤看著胖婆子的反應,眼中露出一抹嘲諷,“來人,先將這婆子一家壓起來,查抄其家產,若能補足府中虧空便直接發(fā)賣罷了。若是不足,便將人送到莊子上干活抵債,什么時候補足了虧空,什么時候便罷。拖下去。”
貪了她的東西,還想全身而退,天底下哪來這般好事?
胖婆子頓時面如死灰,家財全部充公,還要去莊子上干活抵債,想想都知道這活兒不可能輕松。他們一家子雖說是下人,可也是有臉面的,誰也沒干過重活,這下子簡直就是要了她一家的命啊。
胖婆子張嘴想要喊叫求饒,卻被抓住她的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只能徒勞的發(fā)出幾聲悶悶的嗚咽。
薛梓彤再次將目光移向其他人,被她目光掃過的人紛紛不由自主地狠狠一顫,生怕下一個倒霉的便是自己。
“今兒就先到這里吧,其他的我還沒來得及細看,便先按照之前的辦著?!毖﹁魍X得震懾得也差不多了,殺雞儆猴是不錯,可所謂法不責眾,罰得多了,她便要無人可用了。
看到眾人紛紛松了口氣的模樣,她又開口警告道:“但是,你們要記住,你們做的事兒我都看在眼里,千萬不要犯在我的手上?!?p> “是?!北娙斯ЧЬ淳吹佚R聲回道。
見識了大小姐雷厲風行的手段,她們哪還敢犯?
“得了,都該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毖﹁魍酒鹕硐蛲庾呷ィ吡藘刹?,卻又挺了下來,轉頭對王順家的道:“空下來的位子盡快找人補上,這次記得帶上眼睛,別凈弄些尸位素餐吃里扒外的東西。”
“是?!蓖蹴樇业牟挥勺灾鞯睾莺荻读艘幌拢钌畹貜澫卵?。
薛梓彤滿意地點了點頭。
眾婆子一直等到她的身影徹底看不到了,才紛紛散去。隨著她們四散開來,薛梓彤冷酷果決的作風手段也逐漸在府里傳開,下人們對她又多了幾分敬畏。
而暗地里等著看笑話的某些人,便只能不甘地咬牙切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