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梓彤從暖閣里出來,被冷風(fēng)一吹,只覺全身涼了個通透,這才發(fā)覺背后的冷汗早已濕透了里衣。
果然不愧是皇帝,一身威壓不是常人可比的。
只是今日這趟走的她莫名其妙,從開始到結(jié)束,老皇帝的用意她依然半點沒有看出來。便是得了賞,心卻一直懸著,總讓她無法安定。
薛梓彤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等醒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周圍的景色十分陌生。她很不擅長記憶路線,所以每到一處陌生的地方,都會拼盡全力地記憶路過之處的景色,以便于認路。而她的記憶力雖不說過目不忘,但看過的東西卻也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姐姐,這似乎不是出宮的路?”薛梓彤停下腳步,狐疑地打量著周圍的環(huán)境,眼角余光卻一直注意著給自己領(lǐng)路的宮女。
宮女回過身,笑道:“薛小姐有所不知,皇宮里的路四通八達,從這邊走也是能到東大門的。雖然稍微遠了些,但經(jīng)過御花園,可以順便欣賞其中的美景?!?p> “哦?!毖﹁魍c了點頭,似乎是相信了宮女的解釋。
兩人繼續(xù)一前一后的走著,薛梓彤冷不防開口問道:“姐姐一直在皇上身邊伺候嗎?”
“奴婢剛調(diào)到皇上身邊不久?!睂m女頓了頓才道,卻并沒有透露自己之前在哪里伺候。
看來這人的警惕性很高,薛梓彤的眼眸不由暗了暗。
算了,那幕后之人既然讓這宮女將她引到這里來,必定是想要見她的,她也不必急在一時。
果然,沒多久,前面便威威赫赫地走來一大群人。前面一位身著華貴瑩紫色宮裝的婦人,看起來不過三十許的年紀,柳葉眉,杏核眼,櫻桃嘴,鼻梁挺翹,皮膚白皙,十足十一個大美人。頭上搖曳的金鳳含珠步搖,更是給她增添了一分嫵媚。
只是那詭異的妝容生生讓她的美貌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當(dāng)然這是從薛梓彤的審美觀來看的,或許這里的土著會覺得這樣才是更美的,也未可知。
“是柳貴妃娘娘?!鳖I(lǐng)路的宮女看她還愣愣地站著,連忙提醒道。
“民女薛梓彤,見過貴妃娘娘?!毖﹁魍辛藗€標準的萬福禮。
“大膽民女,見到貴妃娘娘為何不跪?”柳貴妃還沒開口,她身邊的大宮女便搶先站了出來,一番狐假虎威的呼喝。
薛梓彤不緊不慢地道:“回貴妃娘娘,皇上特許民女可見駕不跪?!?p> 我見到皇帝都不需要跪了,你算什么東西,比皇帝還大嗎?只是柳貴妃沒叫她起身,她就只能一直屈身半蹲著,著實難受。
柳貴妃的臉色微微一變,對那宮女怒斥道:“沒眼力見兒的小蹄子,回頭自個兒去錢麼麼那里領(lǐng)罰?!?p> 隨即又對薛梓彤和藹地笑道:“趕快免禮,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實誠?本宮一時忘了叫你起身,你就一直這么蹲著,不覺得累嗎?”
“禮不可廢?!毖﹁魍逼鹕?,淡淡地道。
“你呀?!绷F妃嗔笑了一句,對她招了招手道:“快近前來給本宮看看,你和瑾兒定親之后,我就一直想見見你來著,可惜一直沒得空。今日聽說皇上宣了你進宮,正想過去看看,沒成想竟半路就和你遇上了,看來咱們娘倆真真是有緣的。”
薛梓彤眼中閃過一抹疑惑,這柳貴妃不是二皇子的母妃嗎,怎么言語間和蕭弘瑾如此親密?這其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隱秘嗎?
柳貴妃似乎看到了她眼中的疑惑,解釋道:“本宮是瑾兒的親姨母呢,我那可憐的妹妹早早去了,瑾兒雖然沒有記在本宮的名下,但本宮一直將瑾兒視如己出呢?!?p> 薛梓彤心中微哂,這女人若真的將蕭弘瑾視如己出,又怎會縱容蕭弘玥對蕭弘瑾如此敵視欺凌?還有這女人口中所謂的可憐的妹妹到底是怎么去的,誰又知道呢。
“貴妃娘娘體恤,四殿下定然會感念娘娘的恩德?!毖﹁魍氐?。
柳貴妃想到蕭弘瑾七歲后就一直掛在臉上,從未變過的笑容,心里不一梗,暗自腹誹道,那個小白眼狼,就是個養(yǎng)不熟的。
臉上卻仍笑得慈祥和藹,“感念不感念的,本宮都不在意。為人父母的,最大的愿望不過是子女們過的幸福安康。本宮啊,能看著瑾兒娶親,生活和和美美就滿足了。聽說皇上給瑾兒定了親,本宮這心啊,一直懸著,如今看到你,本宮才算是放心了?!?p> “娘娘謬贊了?!毖﹁魍诡^,微微紅了臉。
她和柳貴妃聊了這么久,也不見別人過來,看來讓那宮女引她過來的就是柳貴妃了。
這柳貴妃竟然敢在皇帝的身邊安插人手,真不知該說她是膽大還是愚蠢。
以皇帝的精明多疑,怕是早就發(fā)現(xiàn)了吧。只是卻不知皇帝為何沒有拆穿,反而似乎頗為縱容的樣子。
若是別人肯定會認為這是皇帝對柳貴妃的寵愛,今天之前,薛梓彤說不定也會這般想??山?jīng)過了今日的事,薛梓彤卻不這么認為了。
皇帝若是真的寵愛柳貴妃和二皇子,今日對她就不會沒有絲毫斥責(zé)懲罰,反而給了打賞了。
薛梓彤有種感覺,柳貴妃和二皇子就是皇帝位保護某個人樹立的擋箭牌??赡莻€人是誰,她卻又猜測不到。
但總歸不會是蕭弘瑾就對了,否則他也不會混得那么慘了。
“瞧著害羞的小模樣,真真是惹人憐的。”柳貴妃拉著她的手不放,“咱們第一次見面,本宮準備了點兒見面禮,不是什么貴重東西,你別嫌棄?!?p> 說著,向后招了招手,立刻便有宮女拖著一個托盤走上前來。
薛梓彤看來一眼托盤,發(fā)現(xiàn)上面是兩塊羊脂白玉的玉佩,分別雕著龍鳳,玉質(zhì)寓意都是上乘。只是那龍是五爪,鳳有九根翎羽。
五爪金龍,九翎鳳凰,是帝后的配置,若她是個糊涂的,當(dāng)真收下了,那便可直接定一個逾制妄念的罪名了。
這是明目張膽地陷害呢。
薛梓彤冷然笑道:“民女資質(zhì)鄙陋,萬萬配不上如此貴重的玉佩,娘娘的好意,民女心領(lǐng)了?;噬厦衽纯坛鰧m,民女不敢違旨,這便告退了?!?p> 柳貴妃心知薛梓彤是發(fā)現(xiàn)了玉佩的貓膩,表情卻絲毫不變,“這倒是本宮的不是了,倒沒想到你會不喜這兩枚玉佩?,F(xiàn)在再準備別的也來不及了,不若便將本宮隨身的平安袋送與你吧。這個可是經(jīng)高僧開過光的,靈驗非常。”
推辭了玉佩,這平安袋便說什么也不能再推辭了,薛梓彤只好不情不愿地接了過來,“謝貴妃娘娘厚賜?!?p> “皇命不可違,本宮也不耽誤你了,你便趕緊出宮吧?!绷F妃揮了揮手道。
話是如此說,但尊卑有別,柳貴妃不離開,薛梓彤是不能先走的。所以,薛梓彤只能站在原地,看著柳貴妃帶著一大群人威威赫赫地從來時的路又返了回去。
薛梓彤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平安袋,有些莫名其妙。
難道柳貴妃千方百計地攔住自己,甚至不惜動用了好不容易安插到皇帝身邊的探子,就為了跟她說幾句廢話,順便送個禮物給她嗎?
柳貴妃應(yīng)該還沒有無聊到這種程度吧?
那么,難道這個平安袋有什么貓膩?
薛梓彤也不管身邊的宮女是不是柳貴妃的眼線,大大方方地打開平安袋研究了起來。
幾塊很尋常的安神靜氣的藥材和香料渣子,一點雪白的棉花,好像沒有什么問題。薛梓彤微微皺眉,表情越發(fā)不解。
“奴婢叩見太子妃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宮女請安的聲音將薛梓彤的意識喚了回來,她抬頭,便看到不遠處正站著一個衣著華麗,氣質(zhì)張揚傲慢的少婦。
當(dāng)然,若不是對方梳著婦人頭,她一定會說那是一個少女。實際上這位太子妃也不過二十一二歲,按年紀確確實實還是個少女。
“民女薛梓彤見過太子妃殿下,殿下萬福?!毖﹁魍B忙行禮問安,心中卻著實郁悶。好不容易快走出宮門了,沒想到又遇到了人,但愿不是來找麻煩的。
不過,看這位太子妃的臉色,自己的愿望實現(xiàn)的可能性貌似不大。
“你就是薛梓彤?抬起頭來給本宮看看?!碧渝恼Z調(diào)非常符合她的氣質(zhì),十足十的傲慢。
薛梓彤大大方方地抬頭看向太子妃,在對方打量自己的同時,也打量著對方。
看清楚太子妃的妝容后,薛梓彤的眼神不由閃了閃。沒想到自己昨日弄出來的妝容竟然這么快就被學(xué)了去。
不過這位太子妃倒真不愧是上一屆的京城第一美人,五官無論是分開還是合起來都足夠驚艷,尤其是那雙眼尾上翹的丹鳳眼,當(dāng)真是熠熠生輝,嫵媚多姿。
太子妃突然不屑地哼了一聲道:“昨兒個本宮聽說這一屆的京城第一美人如何驚艷絕倫,今日看來卻不過如此,傳言果然不可信?!?p> 薛梓彤眨了眨眼,心想,人都道文人相輕,如今看來美人之間大抵也是如此。
不過,這位太子妃殿下難道就是專程跑過來觀看她的容貌,順便貶損她一頓的嗎?
宮里的女人難道都這么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