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喬巖看著面前的女子,果然如同傳說中一般,同自己十分相像,哦不,是自己同她十分相像。郁喬巖在終南山下呆了十六載,單純歸單純,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見王嫣然來者不善,揉了揉酸痛的腰,便向王嫣然問道:“不知夫人是何人,找我家相公有何事?”
王嫣然做慣了丞相府的大小姐,端著的自然是盛氣凌人之勢,偏偏郁喬巖不懂這些個規(guī)矩架子,全然不吃她那一套,王嫣然落了個自討沒趣也有些悻悻然地說道:“妹妹,沈琰可在?”
“不知夫人趙我家相公有何事,我可以代為轉(zhuǎn)達,還有,奴家好像沒有姐姐,夫人還是不要亂認親戚的好?!庇魡處r雖然是個明媚開朗的性子,但情敵相見,難免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的時候。
見她如此答話,王嫣然也不多言,離開了沈家。雖然來之前就知道自己和沈琰不可能再有夫妻之緣,當初父親堅持讓她嫁給現(xiàn)在的丈夫,給她分析形勢做開導,說她跟著沈琰未必有將軍夫人風光榮寵,一時迷了心竅也沒再堅持,就嫁作了他人婦。但今日見郁喬巖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知怎地就從心底冒出了一股子無名火來,大抵世間不幸之人都見不得別人的福氣。
王嫣然來了一趟,并沒有對郁喬巖產(chǎn)生太大的影響,然而,讓郁喬巖難過的是沈琰一從本草堂回來,對著在院子里翻著《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的自己所說的第一句話,“聽說嫣然今天來找我了?”沈家院里這么些人,少不了有一兩個好事者愛說閑話的,就把今天的事說給了沈琰聽。
“哦,原來她叫嫣然啊,我問她什么事,她沒說就又走了。”沈琰聽了這話便又匆匆出了大門,坐在院子里的郁喬巖,盯著拿著的那本書,再也看不進去半個字,黃連苦心,當歸何處?
沈琰回到沈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郁喬巖還坐在床頭,一盞昏燈相伴,沈琰白天顧著沈家的鋪子,晚上又因為王嫣然鬧失蹤的事情折騰地筋疲力盡,見郁喬巖還未休息,說了一句,“夜深了,快睡吧?!本妥孕蟹砩洗残⒘?。
若是往常,沈琰會將她擁在懷中,再跟她說上一些趣事,兩個人都笑著入夢,今天卻一反常態(tài),自顧自地睡了。玲瓏剔透的人琢磨起事來,往往容易鉆到牛角尖里出不來,郁喬巖盯著沈琰的睡顏看了半晌,琢磨出一個事兒來,那就是沈琰果真是記掛著王嫣然的。
隔了些許日子,沈琰瞧出了郁喬巖的心思不對,但又問不出個所以然,好在兩個人還是情濃意濃。
背靠著丞相府的勢力,那名姜姓武官也拿王嫣然無可奈何,也不管那王嫣然要怎么瘋,只消天天摟著小妾逍遙自在,畢竟她再怎么瘋也是長安城內(nèi)的名門閨秀,始終要顧及丞相府的名聲,也折騰不出什么大風浪來。
誰知這王嫣然不知出于什么緣故,好似吃了秤砣鐵了心一般,要與那姜將軍和離,王越年雖視王嫣然為掌上明珠,但也萬萬不會由著她的性子胡鬧,堅決不同意,將王嫣然又送回了那個武官的家中。沒過兩天,王嫣然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樣跑到了沈府來找沈琰,這次情況比較嚴重,那武官動了手,王嫣然一張嬌俏的臉腫的老高,郁喬巖看了也不禁對她心生憐憫。
那時候沈家的人見了王嫣然來,一邊是懷著孩子的郁喬巖,一邊是受傷回頭的舊情人,都以為會看一場灑滿狗血的戲碼,卻沒有想到更為狗血的戲碼在等著他們。
沈琰如今萬分不想趟丞相府和將軍府的渾水,只想和郁喬巖一世靜好,但顧及到他和王嫣然之間曾經(jīng)有的情誼,如今這王嫣然這般模樣,也不好拒絕,只想著再幫上她一回,從此兩不相干。
沈琰拍了拍郁喬巖的肩膀,就帶著王嫣然離開了沈府,一路上跟她說了些安慰性的話,把她帶回了丞相府。
將王嫣然送到丞相府的門口,“你要帶我去的地方就是丞相府?”王嫣然不可置信地看著沈琰,她以為他至少會帶著自己在外面待上一陣子,問自己臉上的傷是怎么來的,疼不疼,順便再敘敘舊的。
“夫人畢竟是姜將軍的妻子,夫妻鬧了矛盾,理應自行解決,現(xiàn)在這種情況,在下覺得夫人現(xiàn)在回丞相府比較好,還有,希望夫人體諒,此后在下不便與夫人有瓜葛。”
“你我之間,就真的再無一絲情分了嗎?”王嫣然的聲音有些愴然,只聞得沈琰一句,“夫人保重?!鞭D(zhuǎn)身欲走,這是大門打開,來接人的,正是幾年前讓自己許諾說“少年郎,你若是能進士及第,我便將女兒嫁給你”的王丞相王越年。
沈琰對王丞相點頭示意,就離開了。王丞相見了自家閨女被打,原先也是一肚子怒火,但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也是在無顏面對那個武官。原來是這王嫣然見了府里的小妾心生怒意,使壞絆了她一跤,奈何她卻這小妾有了身孕,當場就小產(chǎn)。
那武官回來就見到毫無血色的小妾和一臉驚慌的王嫣然,怒從心上起,抬手就是一巴掌摑在了王嫣然的臉上。雖然大戶人家都講究一些手段,但是這樣明目張膽地害死丈夫的孩子,王嫣然有八張嘴也說不清楚,委屈叢生,便想到了沈琰,一股腦地就跑到了沈家。
后來的情況如何,郁喬巖就知之不詳了,只知道王嫣然和那將軍是和離了,日子過得風平浪靜,郁喬巖的肚子也越發(fā)的明顯起來,生活中好似再沒了王嫣然這個人。只是這一天,沈琰前腳剛走,這王嫣然后腳就冒出來出現(xiàn)在郁喬巖的面前,問她,“你想不想知道當年你的父母為什么會無故雙亡?”
郁喬巖再見到王嫣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本已打定不理她,奈何她說的這個問題也是自己從小到大存在心中的唯一一個疑惑,雖然知道王嫣然的這個問題是個坑,一挖開就等著她跳,她還是毫不遲疑地就跳了,“我父母的事情,你怎么會知道?”
“你別忘了我爹是誰,他要查的事情,好像還沒有他查不到的?!蓖蹑倘恍Φ暮貌坏靡?,“我來沒什么別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嫁給了仇人的兒子而不自知,怕是他年九泉之下你也無顏見你父母?!?p> “你說什么我都不會信,我家不歡迎你,還請你從哪里來回哪里去?!庇魡處r只當她是胡言亂語,作勢就要請她離開。
“我沒什么必要騙你,不信你可以自己查證,郁妹妹,多注意身子,我就先走了?!蓖蹑倘灰恢惫粗?,身影轉(zhuǎn)眼間就消失在了門口。
此后王嫣然再沒有出現(xiàn)在郁喬巖的眼前,她的話卻在郁喬巖的腦海里來回旋轉(zhuǎn),在終南山的時候郁喬巖就就知道沈家是做藥材生意的,但是沈家跟自己的父母怎么會有瓜葛?郁家若說算得上珍寶的東西,只有終南山里的那一堆醫(yī)書,因為與道家有著不可分割的淵源,信陵原里還沒有人敢去騷擾。醫(yī)藥不可分家,但也犯不著為了醫(yī)書算計郁家。
郁喬巖的身子原本不太好,因為肚子大了起來,下肢經(jīng)常浮腫,夜間偶爾也會起夜,這一晚,沈琰還在大廳中同宗族里的長老商量事情,郁喬巖因為躺得不舒服想要起來走走,見大廳中還燈火通明,就想過去看看。
“琰兒,你現(xiàn)在是沈家的當家主事,可得事事為沈家考慮,當初聯(lián)合烏老三他們逼得郁家兩口子走投無路也沒得到郁家那些稀世典籍,沒想到你居然娶了他們的女兒,要得到那些書,應該很容易?!?p> 沈琰的臉色非常之冷,他一直以為郁喬巖只是他想跳脫紅塵時遇到的精靈,卻沒想到她的來頭有這么大,喬兒,怎么辦才好呢?沈琰只對著一屋子虎視眈眈的宗親長老冷笑著說道:“她現(xiàn)在人也是我的,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她家的書,不也是我的?”
一屋子的人聽了他的話,也說不出半句有異議的話來,只好暫且妥協(xié)。王嫣然的話“嗡嗡嗡”地在腦子里回想數(shù)遍,已近有了八個月身孕的郁喬巖,只覺得周身的血液似乎都逆流到大腦,身子一向還算安穩(wěn)的她“砰”的一聲暈倒在大廳之外。
迷糊之間似乎看見有人焦急地沖了出來,喊著“喬兒……”要不是沈琰在終南山中跟著她學過一二醫(yī)術,及時地穩(wěn)住胎兒,又找來當時長安最有名的大夫,現(xiàn)在這世上,恐怕就沒有沈易喬這個人了。
丘道長當初就說過郁喬巖的身體底子弱,這一刺激,身子更加的孱弱,大夫都說她可能熬不過生產(chǎn)的那一關,沈琰后來索性就天天陪著她,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這一個月的時間里他們都對那晚在大廳中提及的事情避而不談,直到沈易喬出生。
生產(chǎn)的過程還算順利,只是郁喬巖精力透支太多,而十分虛弱,等到產(chǎn)婆把孩子洗干凈,穿上小孩的襁褓,沈琰高興地抱著孩子在郁喬巖的跟前,問她,“喬兒,你說我們的兒子要叫什么名字好?”
“沈家到他這一輩,應該是易字輩了吧,就叫易喬好不好,阿琰,我可能不能再陪你走接下來的路了,讓另一個喬兒陪著你?!庇魡處r自己也是醫(yī)者,清楚地了解自己的情況,看著沈琰懷中眉眼都未舒展開來的小孩子,虛弱地接過了他,閃著淚光。
“喬兒,你在說什么傻話?!鄙蜱o緊抓的郁喬巖的手,“若沒了你,我在這世上還有什么樂趣。”
郁喬巖給了他一個淺淺的笑容,“阿琰,你有沒有很喜歡我啊,如果你很喜歡我的話,那就幫我做一件事吧?!?p> 沈琰看著她已經(jīng)有些渙散的目光格外的擔憂,“只要你好起來,我什么事都答應你?!?p> “如果你喜歡我,就幫我爹娘報仇好不……”最后一個好字還未說出口,郁喬巖就沒了氣息,至始至終,都沒能問他,你愛不愛我。
北青蘿
最終還是木有黑化大舅,留了一些引子,你們猜到了咩?話說親們你們給青蘿一個反饋嘛……淚目……晚安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