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是人的天性,是貪婪、追求刺激與自毀傾向的結(jié)合,是欲望原罪的最直觀體現(xiàn)。
它刻在每個人的基因里,無法更改,也消除不掉,唯一能壓制它的,只有理智。
而一旦人的理智屈服于誘惑,那法律、道德和情感這些外在枷鎖就會頃刻斷裂。
韓勇敢抱著必死的信念來賭場搶錢,人品卑劣與否不談,起碼勉強稱得上一個“孝”字。
可現(xiàn)在他有了四萬八,卻不去醫(yī)院,反而一下子就把足以救她母親性命的三萬塊全押了出來。
他是突然不孝順了嗎?
不,因為此時此刻,他已經(jīng)不是他母親的兒子,甚至不再是人。
只是個賭徒。
對于賭徒,我當然不會客氣。
所以,這一局他理所當然的輸?shù)袅恕?p> 眼睜睜看著我把三萬塊拿走,韓勇癡呆片刻,表情就變得猙獰。
我還以為他接下來要再次持槍搶劫,卻不料他抓起剩下的錢,快速數(shù)出三千塊來,然后將剩下的一萬五重重拍在桌子上。
“再來!”
他喊的很大聲,很有氣勢。
于是我提醒他:“你剩下的錢雖然不夠了,但也不算少,現(xiàn)在停下還來得及?!?p> 他愣了愣,隨即搖頭:“不行!三萬都不一定夠,一萬八夠干什么的?差太多了。”
“你不怕再輸?shù)???p> “不會的。剛才老子是有點眼花了,只要你速度不變,這次肯定不會看錯!”
“好,那咱們繼續(xù)?!?p> 我冷笑著將黑桃A的位置示意給他看,然后扣過去開始挪牌,甚至還刻意放慢了一點點速度。
“這一張!”
我一停手,韓勇就迫不及待的指住最左邊那張,滿臉興奮。
他沒看錯,那張確實應(yīng)該是黑桃A,但只是應(yīng)該。
因為我是個老千。
牌翻了過來,是方片Q。
韓勇噌的一下站起:“不對!你耍花招,這張明明就是?!?p> 我隨手將中間的牌亮出來,正是黑桃A。
“你確定不是又眼花了?”
韓勇懵住,表情從懷疑慢慢變成疑惑,然后變成后悔,最終定格在濃濃的自責。
“走吧?!蔽覍⑴坪掀?,“拿上你的三千塊,有多遠走多遠,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p> “不行!我不能走!我……我剛才可是有將近五萬塊??!”
韓勇越說聲音越大,越說臉上冒出的汗越多,眼珠子漸漸赤紅,伸手將最后的三千塊用力攥住,朝我大吼:“再來!”
我搖搖頭,重新將牌攤開,重復了一遍流程。
毫無疑問,韓勇又輸了。
看著再次被錯認出來的方片Q,他的臉色漸漸灰敗,機械地蹲在地上,垂下了頭。
如果不是有大顆大顆的淚水滴在地面,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已經(jīng)死掉了。
“喂,你是不是忘了自己還有槍?可以試試繼續(xù)挾持我嘛!”
“善意”的提醒完,我回頭望向余韻等人。
果然,不單單他們,周圍所有人看我都像在看瘋子。余韻想過來,腳都邁出來了,被我用眼神制止。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韓勇沒有去拿自己的槍,甚至都沒理我。
我看了他一會兒,拿起獵槍,掰開槍管,見里面真的裝填了兩發(fā)彈藥,就又對他說:“你這把槍不錯,我很喜歡,愿意出一萬塊錢買下。
不過,我有個條件,就是你必須繼續(xù)跟我賭?!?p> 韓勇站起身,淚水鼻涕糊了滿臉,眼中卻毫無生氣,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沒了。
“你喜歡,就送給你吧。”
說完他轉(zhuǎn)過身就走,步伐很慢,踉踉蹌蹌。
“真的不賭了嗎?這可是救你母親最后的機會了?!?p> “不賭了。再賭還會輸,有多少錢都不夠。我是個不孝的兒子,不配有媽?!?p> 我又一次笑了起來,不過這次只有喜悅和欣慰。
能拯救一個迷途的靈魂,這當然值得高興。
從桌上拿起五萬塊錢,我攔住了韓勇。
“不錯,你還有救,值得一次機會?!?p> 韓勇僵住,看看錢,再看看我,眼里仿佛有一簇小小的火苗重新燃起。
“拿著吧,不用你還?!蔽野彦X塞到他懷里,“趕緊去醫(yī)院,治好了娘的病就好好找份工作,盡你為人子的責任。
但是,丑話說在前頭,如果你敢再拿這些錢去賭,或者將來讓我知道你又進了賭場,那我一定會把你的雙腿打斷!”
韓勇抱著錢,嘴唇開始哆嗦,突然就跪在了地上,砰砰磕頭,口中嗚咽,連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
“起來,膝蓋留著跪你娘老子去。”
我將他拽起,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快走吧。”
韓勇使勁擦了把臉,又沖我深鞠一躬,鄭重道:“小王爺,您就是我家的大恩人,這錢我一定會還給你的?!?p> 他直起身要走,那邊范衛(wèi)東卻帶著人圍了上來。
“站住!老子可沒說讓你走了?!?p> 我皺起眉:“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你還想干什么?”
“你們的事情解決了,老子的事情還沒開始呢!”
范衛(wèi)東從鼻孔里噴出一團濃煙,“他輸錢不認,試圖持械搶劫,壞了場子的規(guī)矩,不留下一只手,想走?沒門兒!”
“范衛(wèi)東!”
我強行壓抑著噴薄欲出的怒火,“得饒人處且饒人,開門做生意,和氣生財,能不見血最好不見。”
“老子還就喜歡看人流血,你能咋地?”
范衛(wèi)東上前一步,鄙夷的打量著我,“話說回來,剛才老子就想問了,你當你是個什么東西?
一個小破賭頭,敢在老子的地盤指手畫腳,壽星老上吊,活膩味了吧!真以為那邊的騷娘們兒能保住你?
媽了個巴子的,要不是看在大老板的面子上,信不信老子讓你今天只能爬著出門?”
我緩緩瞇起了眼,手也握緊了獵槍。
范衛(wèi)東瞧見了,表情更加不屑,撩開夾克衣襟,露出了掛在腰帶上的槍套。
“咋的?想拿槍嚇唬人啊,這玩意兒老子也有,而且是真家伙……”
砰!
我對準他的腿扣動了扳機,散彈炸出一團火光,崩的地面灰塵飛揚,也崩的范衛(wèi)東雙腿血肉模糊。
“媽了個巴子的,你廢話真多!”
居高臨下看著倒地慘叫的范衛(wèi)東,我的聲音里沒有半點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