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殺你全家
天空低壓陰沉，細(xì)雨飄搖斜飛。
崎嶇山道拐彎處，兩個腦袋頭頂闊葉，賊頭賊腦趴在一塊石頭后面，吳滿貫仔細(xì)聽著許問楓交代的話。
全神貫注，生怕漏聽一個字。
“記住沒？”
“記住了！”
許問楓站起來，重新回到大路上，吳滿貫跟個小尾巴似的綴在后面，口中念念有詞。
毛毛細(xì)雨里，寧靜的山野之中，隱約傳來腳步聲，步伐輕緩有技巧，幾個銅板從許問楓袖籠滑落。
這次不是殺一個人那么簡單，前面她已經(jīng)在有利地形的遮掩下，看清了跟梢他們的人。
不是小毛賊，不是家丁，而是護(hù)衛(wèi)一類的武士，說明他是聽令行事在監(jiān)視吳滿貫，背后另有其人。
這就有點棘手了，殺他一個無濟(jì)于事，反而會引申出更大的麻煩，其背后之人定是早已把吳滿貫家祖宗十八代都調(diào)查的一清二楚。
須從長計議，搞清楚全貌，視情況來決定要不要連鍋端。
“噫，我銅板掉了。”許問楓乍呼一聲，猝不及防掉頭，似出鞘的箭矢拐過彎道。
跟梢的人豁然暴露在視野中。
來人體態(tài)英武，即便乍然暴露，神情也不見一絲慌亂，他手按住劍柄，立在雨中沉靜地與彎腰撿錢的許問楓對視。
吳滿貫?zāi)_跟腳而來，看見對面的人，神色立時變得驚惶起來，他是單純卻不傻，一眼看出尾隨之人不簡單。
惹上大麻煩了！
嚴(yán)榮收回落在許問楓身上的目光，轉(zhuǎn)移到吳滿貫?zāi)樕希骸澳銈兗纫炎R破，我不妨明說，交出染織秘方，可活?！?p> 他的目光似一把扒皮拆骨的刀，直讓人不寒而栗。
吳滿貫手上擋雨的葉片啪嗒掉落在地：“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p> 嚴(yán)榮語氣淡而冰冷，摁在劍柄上的手指微微一動：“你知道?！?p> 仿佛他再敢多說一句冗詞贅句，劍即出鞘，人頭落地。
吳滿貫強(qiáng)行壓制上下打顫的牙齒，帶著哭腔道：“我真的沒有什么秘方，頭年我們家逃難到江南一帶，實在活不下去了，我爹把我賣進(jìn)一家紡織制衣家族做工，走的時候趁亂偷拿了幾件，你要我可以把剩下的都交給你?！?p> 嚴(yán)榮沒一個字廢話：“想活，配方交出來?！?p> 如此難得一見的頂級精品，怎么可能隨意教人偷了去，再順手贈與小乞兒，稚子可惡，竟敢出言哄騙于他。
許問楓心知肚明，這套謊言難以取信于人，不過信不信是一回事，但總得有個說辭，像吳滿貫?zāi)菢拥募彝嗖豢赡軗碛腥绱司扛叱娜局菩g(shù)，也很難編出天衣無縫的理由。
這人好可怕！開口閉口就是要殺人的節(jié)奏，吳滿貫嚇的不輕，咬咬牙繼續(xù)照本搬科許問楓教的話：“是，實不相瞞，我是偷摸學(xué)了幾手，你讓我回去試試，看能不能研究出配方，如何？”
嚴(yán)榮沉默不語，如刀的眸光凌厲的上下刮視吳滿貫。
吳滿貫心尖尖哆嗦，似豁出去一般：“你就是殺了我也沒用，你讓我立馬交出配方，我真交不出來，我猜我家朝東朝南你一清二楚，我跑不掉的，你不如寬限我一些時日?！?p> 嚴(yán)榮思量片刻，吐出兩個字：“多久？”
吳滿貫：“十天。”
嚴(yán)榮眼神嘲弄地冷覷他一眼。
吳滿貫背脊寒意涔涔：“七天？”
“三天?！眹?yán)榮漠然下定語：“三天，交不出配方，殺你全家?！?p> 話落輕飄飄瞥許問楓一眼，轉(zhuǎn)身踏步離開，步履鏗鏘，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許問楓從頭到尾縮著肩膀，低垂著頭，宛如秋天枝頭搖搖欲墜的樹葉，一副要嚇暈過去的模樣。
待人走遠(yuǎn)，吳滿貫哭唧唧：“怎么辦，怎么辦，我不會染布啊，姐你會嗎？”
慌的一匹。
此刻他切身體會到封建社會的殘酷，沒有過硬的身份背景，來個人說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不講一丁點人權(quán)道理，踐踏人命如草芥。
他后悔死了！
許問楓眉尖輕擰：“不會?！?p> 本以為拿的是安安逸逸吃吃喝喝的劇本，結(jié)果好像不妙啊，這劇本不對頭??！
“那你為什么......？”他想說那你為什么要教我這般與他周旋，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哪來的立場質(zhì)問，要是沒有許問楓，他說不定此時已經(jīng)是一具死尸，躺在冰涼泥濘的雨水里。
現(xiàn)在好歹還能多活三天。
“我想想法子，邊走邊說?！逼鋵崨]什么好想的，不想看到吳家滿門慘死，只有兩條路可走。
其一，解鎖書柜。
其二，大開殺戒。
至于報官啥的，快打住吧，之前朝廷頒令，賑災(zāi)補(bǔ)貼農(nóng)戶們一部分糧種，結(jié)果興沖沖去領(lǐng)了回來，大部分要么以次充好，要么是霉種，有人不忿鬧開，還挨了板子，被打的皮開肉綻，險些丟掉小命。
觀跟蹤他們的人就知曉，其背后之人料想分量不輕。
甭管是官商勾結(jié)，又或是官官相護(hù)，都沒平民好果子吃。
吳滿貫胡亂抹一把雨水，無比內(nèi)疚道：“要是想不出法子，會連累到你嗎？”
看他一臉驚惶，許問楓默然嘆氣：“不會?！?p> 吳滿貫小心翼翼窺著她臉色說：“姐，你怪我嗎？”
“沒怪你，”就覺得你麻煩，許問楓揉揉眉心，不到萬不得已她實在不愿在家門口大開殺戒，而對方勢在必得，所以只有一條路可走。
心中有定策，許問楓也就不再過多煩憂，加快步伐往家趕，雨兮兮的，一會該得風(fēng)寒了。
趕路期間沒忘教育他。
先前考慮到雜貨鋪畢竟是屬于吳滿貫個人的私物，不便插手過深，有些事就表皮提一下，點到為止，如今看來，還是要掰開揉碎了說的好。
包括在異世的安身之道。
講了一籮筐，許問楓最后落點在小乞兒身上：“你大刺刺贈予，不是在幫他，是在害他?！?p> 吳滿貫驚一跳：“你是說，那小孩被人殺了？”
愧疚漫天。
許問楓推測小乞兒多半兇多吉少，但看看吳滿貫內(nèi)疚的樣子，還是不要再嚇?biāo)暮茫骸皻?yīng)該不至于，可能會挨頓打吧。”
吳滿貫精神緊繃，忐忑不已：“我沒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舉會害到人，希望他沒事，等渡過這一劫，我去看看他?！?p> 背上一條人命，他承受不來，會崩潰的。
“他處于社會最底層，你給的東西他保不保的住兩說。”許問楓頓了頓，說道：“你沒學(xué)會過歷史？黃顏色平民不能用你不知道嗎？”
“我還到?jīng)]學(xué)歷史的時候，小學(xué)剛畢業(yè)，才上了幾天初中就被弄到這里來了?！眳菨M貫無措地啃著手指頭，羞愧的抬不起頭：“你一提我才想起來，電視劇里有演過，我給忘了。”
許問楓嚴(yán)正地看著他說：“事已經(jīng)出了，悔恨于事無補(bǔ)，等這事了結(jié)，以后一定切記，第一要確保自身的情況下助人，第二幫人之前多過過腦子，不要幫了倒忙。”
“要吸取血的教訓(xùn)?！?p> 吳滿貫無不應(yīng)是。
教訓(xùn)有點大，刻骨銘心，他一定記一輩子！
進(jìn)了村，許問楓囑咐：“回家趕緊換身干爽衣服，煎碗姜湯喝，明天來我家找我?！?p> “嗯。”吳滿貫?zāi)粺o助的站在道路旁，目送她背影漸行漸遠(yuǎn)，快要看不見的時候吶吶喊了一句：“姐，對不起?！?p> 許問楓沒回頭，抬手揮揮，示意他趕緊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