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花自飄零水自流3
黑鄢本來是修行有成的黑蛇，眼看就要化蛟，卻因為練功不慎陷入沉睡。要是只是睡著也就罷了，蛇類哪個沒經(jīng)歷過冬眠，偏他時運不濟在昏睡時被人發(fā)現(xiàn)了，還被人剝皮吃肉，要不是他早就分出一縷神魂以防萬一，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不存在了。
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本身不見了，分神又虛弱得厲害，他無奈之下輾轉(zhuǎn)附身到了一座荒廟的神像里。雖說要多花費些時日，但只要勤加練習他還是有重塑身體的可能。
可惜眼看就要修煉成功了，廟里來了一好事的和尚看出神像有異，竟把神像給毀了。好在這和尚應當修為一般，能看到邪異，卻不知怎么處理。神像毀了就毀了，對他的傷害并沒有那么大，他尋著機會換個附身之所就是了。
他還沒有尋著地方，廟里就住進了不知禮數(shù)的人，有一個還不知好歹沖著他的棲身之處方便。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當即對那人用了咒術(shù)，想要讓他知道厲害。
他的咒術(shù)也不是立時要人性命，要是柳老爺能乖乖回去道歉，再答應一二條件，他不是不能幫著解?？墒橇蠣敳]有去，還找了術(shù)士治傷。
黑鄢當時雖沒在柳老爺附近，但能感應到有人在動他所下的咒，之后還來了一個厲害的把咒給解了。他能從其中一個動手的人那里明顯感受到黃皮子的味道，另一個就不知道了。
他這一族與黃皮子算是對家，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他現(xiàn)在力弱，沒法直接找上門尋仇，只能暗中調(diào)查，輾轉(zhuǎn)才知道黃小仙和素石道長。
也不知是不是否極泰來，他為了尋仇到了武陰縣，意外卻發(fā)現(xiàn)了石礦這兒有個陰氣極重之地?？恐锩娴年帤?，他不但修得人身，還等來了主動送上門的仇人。
然并卵……
他好像打不過！
這點是他以前沒想到的。
詭異的沉默充斥在石柔和黑鄢之間。
石柔自以為知道了柳老爺生惡瘡的真相，對黑鄢心生憐惜，也對自己曾經(jīng)助紂為虐后悔，想要為黑鄢補償些什么。至于黑鄢，他本來是來報仇的，現(xiàn)在卻極有可能被石柔反殺，一時不敢動。
相比之下，兩人中石柔還算社交能力強些，調(diào)整好表情后，她就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先前是我沒問清楚就冒然出手破壞了你的復仇計劃，但柳老爺也受了教訓，以后應會小心不再犯錯，這事不如就算了？”石柔好聲提議，怕他心里仍沒放下，又加了一句，“若你還是要報仇，我不會再出手?！?p> 黑鄢搖頭晃腦地想了一圈，發(fā)現(xiàn)對柳老爺早就沒了報復的心思。柳老爺那兒他已經(jīng)出過氣，一直記著這事，是氣石柔等人出手。不過若不是她們出手，他也找不到山上的洞穴，也沒法重新獲得身體。
“罷了，過去的事就不提了?！焙谯愁H為灑脫地揮揮手，又戒備地盯著石柔。
就算沒有柳老爺?shù)氖?，他身為蛇妖跟修道的石柔也非同道中人。他還是山中小妖時，為了避開所謂正道人士的捕殺費盡苦心，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二舅爺都是死在術(shù)士手中，那時他就把人族劃為敵對的種族，就像林子里喜歡捕食蛇類的一些獸鳥。
要么吃要么被吃，這就是妖族修行的生存之道。
如同身側(cè)山洞中匯聚的陰氣，再孵化些日子，說不定能生成厲害的妖鬼，現(xiàn)在卻成了他的食物助他修行。哪怕修復成的身體比不上他的本身，但也比沒有好。
要是能吃掉石柔，他倒是能再精煉身體。修行者對妖族是大補之物，可惜他打不過呀。
再等等，等他把山洞里的陰氣都煉化了，說不定就有跟石柔一拼之力。為了確?！笆澄铩眮碓?，黑鄢收斂情緒。
“今夜道長前來，是為了山洞中的陰氣？”
石柔的神色也認真了起來。如果她說不是，她是來山上搬石頭的，想來眼前這妖也不會信；至于路過之類的，聽著也假。她本人就是水月觀的觀主，發(fā)現(xiàn)附近村莊有異前來察看也算正常，索性點頭認了下來。
“是。我也是近來才知道山上有這么一處洞穴，正好趁今天有空過來看看?！?p> “道長想如何處置？”黑鄢不由著急地問，又怕被石柔看穿，勉強編了個借口，“我也是近日才發(fā)現(xiàn)這個山洞，正想要處置了，想不到竟遇上了道長你?！?p> “倒是有緣?！笔岽盍艘痪湓?。
這是信了，還是不信？
黑鄢心思一轉(zhuǎn)，干笑了幾聲，說：“也是。我看這個山洞位置不錯，還想在此處安家，既然素石道長也看中了此處，我就讓給你吧?！?p> “不必如此。我就是過來看看，并沒有別的意思。不過道友若是在此處安家，還得避讓著山下的村民才好，一些小事就不要跟他們計較了?！?p> 石柔生怕這條性情中蛇將來跟村民起沖突又鬧出事來，先提前勸了幾句。這山也不是真的荒山，偶爾還是有村民過來的，從洞中的遺骸看還會有人朝蛇妖的家里扔東西，也不知蛇妖會不會一氣之下又下咒。
“既然道長開口了，我自然不會為了一點小事跟他們計較。”黑鄢爽快答應。
石柔見他沒有半點猶豫，反倒有點不放心，又怕再多說什么招來他的反感，索性不再多勸。她認得的妖除了眼前這位，也就只有黃小仙，黃小仙孩子心性，不太好溝通。就沖他曾經(jīng)差點對她動手這一點看，妖的話就不太值得信任。
但這些面上她自然不能流露。
“那就好，天色不早，我也就不打擾道友整理新家。對了，還不知道友怎么稱呼？”
“黑鄢?！?p> “原來是黑鄢道友。道友若有空，以后也可以到山下水月觀小坐?！笔峥吞琢艘痪?，像是又想起什么來，說：“對了，觀中的石凳正好壞了，道友不介意我搬些石料回去吧？”
“你自便，這山也不算全是我的。”黑鄢也客套了一句，不懂石柔怎么說起石料來。
石柔本來就是沖著石料來了，這會兒提雖有些突兀，但更顯得她上山的本來目的不是這個，或許還有別的作用。
伸手按在石山上，她心念一轉(zhuǎn)，一股力量便鉆進山體，等她抽手時，一塊桌子大小的立方體石料被她抓了出來托在掌上。
這是想立威？黑鄢眸色一深。他要是真選了石山當他的洞府，根本防不了有如此手段的石柔。
“告辭~”石柔沖黑鄢微微一笑，便托著石塊離開了。
石柔的確是想威懾黑鄢才搬了一塊份量不輕的石塊，她心知自己的力氣極限在哪里，原想離開了石山范圍后將石塊削成自己想要的形狀再回觀，但走了幾步她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并不怎么吃力。
在黑鄢遲疑不定的目光中，石柔穩(wěn)穩(wěn)托著石塊，哪怕她心下也存著疑惑。
剛剛她切石塊時就覺得特別順手，比她之前砍柴還省力。這與她的力氣無關(guān)，似乎是因為她砍的是石頭才會格外順手。
聽說每個術(shù)士擅長的法術(shù)不同，有人親水有人親火，也許她屬于親石頭吧。
倒是一個冷僻的傾向……會不會是她見識的還不夠才會這樣想，也許擅長石系術(shù)法的大師有不少，只是她見過的不多。
黑鄢在她走遠后，盯著山體上正正方方的坑洞，也在推測石柔是不是擅長石系的術(shù)法。妖族擅長的術(shù)法跟本體根腳有很大的關(guān)系，像他是蛇精，算是水族，擅長的是水系術(shù)法。像他某個表兄是有毒蛇，天生就會毒術(shù)，在丹術(shù)一道上也略有天賦?？上缓?，化形沒多久就被捉了剝丹煉藥。
相比之下，他還是幸運的。如今有了一個可供他修行的場所，還有一個儲備糧。
想罷，他化為蛇形，鉆進了冒著黑氣的洞穴中。
洞外很快就恢復了安靜，秋風試探地從山上經(jīng)過，似想穿過略顯凝滯的空氣，卻在一處顏色略深的樹叢中遇到了阻礙。
與邊上草木沒有差別的樹叢中，忽地多了一個黑衣人，他有些可惜地朝山洞的方向望去，轉(zhuǎn)頭看向水月觀。
還以為兩邊能打起來呢，他有些可惜地想，心下權(quán)衡之后目光又落在了山洞上。
這蛇妖也差不多可以入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