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林花謝了春紅6
賴子不動,外面的東西也不進來。
他不知道是不是幾塊爛木頭釘成的木板攔下了它的路,也不知它到底是什么,卻很清楚它一直不曾遠離。不管是屋頂上忽然響起的腳步聲,還是門板上指甲刮過的刺音,都在提醒著他。
撐到早上天蒙蒙亮,那破爛的木板忽地掉下來一塊,本來被嚇得雙眼發(fā)直的賴子再也不敢多呆,拿起他用來當拐杖的木棍揮舞著,瘸著腳從屋里沖了出去。他半閉著眼,不敢看外面到底有什么,只死命地朝山下跑,才跑了沒幾步就一頭栽下了山坡。
墨綠色的草木與灰白的天空在他眼前輪轉(zhuǎn),等他停下的時候,天空下如裂紋的枝椏舞動著的黑亮色圓點。他心中大?,卻連出聲的力氣也沒有,很快眼前一黑失去意識,而那些黑點在他身邊跳動著、聚集著又融合著,漸漸成了一團團黑影,又消散在漸漸亮起來的空氣中。
在清晨清新的空氣中,石柔有些懶洋洋地瞇了瞇眼。她好像聽到了山里有人在慘叫,有心把一切當成幻夢,不去理會,又狠不下心腸來。
“錢石頭氣運潰散,宿主氣運值提升。”
久未出聲系統(tǒng)忽然在她腦中來了一句,讓她的腦子越發(fā)清醒了。
錢石頭是誰?石柔首先疑惑的是這個。
“阿系,誰是錢石頭,他的氣運與我何干?”
可惜她的系統(tǒng)注定只會在它想開口的時候開口,其余時間石柔再怎么問,它也不會搭一句。有時石柔都會疑惑,怎么她的系統(tǒng)這么雞肋。但她也只知道這一個系統(tǒng),它又救了她的命,再雞肋她也只能忍著。
系統(tǒng)不回答,不代表她就找不到答案。
她在京中的故友中,哪怕是微末小官,也不可能取“石頭”這樣的名字。她認得的錢姓好友也有限,她們中有兄弟的,她也都是只有耳聞不曾見過,更不可能有氣運上的牽扯。想來想去,她近來認得的錢姓人家只有錢寡婦一人,她的兒子也是最有可能叫“石頭”的。
她倒是遠遠見過錢賴子一面,就是初來水月觀她去縣里大采買替趙大娘解圍那一次,算起來也有些日子了,總不能隔了這么久才影響到他的氣運,還是說這事與昨日錢寡婦被里正送去鎮(zhèn)上有關。
據(jù)吳有回來說,縣里最終決定把錢寡婦送去服一年苦役。
從律法上說,沖撞王爺是要被亂棍打死的,但莊王親自動手打了她兩鞭子,也沒說后續(xù),這事就有些不上不下。后來還是縣丞拍板,說先把錢寡婦送去服苦役,要是一年內(nèi)莊王不曾問起,這事就算過去了;就是追究起來,他們也可以說是打算先讓她服苦役再處死,并不是想放過她。
如今官員審案用法不似啟朝初建時那般嚴苛,甚至有不少官員會從輕發(fā)落以示慈悲。朝中風氣如此,他們總得隨大流。
不過要是事情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他們該嚴懲就嚴懲,絕不會有半點心軟。
至于幫錢寡婦來綁人的兩個大漢,吳有說是交給大黑了。
大黑正幫同道好友追查兩人下落,底下人看到吳有等人押著他們?nèi)タh里辦公的院子報與他知曉,他也就趕過去問縣丞討了人。要是往??h丞不會讓他輕易把人要走,但大黑私下向他透露那兩人得罪了武陽縣的大戶,縣丞這才松了口。
莫不是這兩人中有一個叫錢石頭?石柔暗忖,等到吳有起身去廚房吃早飯,她便過去問了他一句。
“錢寡婦的兒子叫什么,你知道嗎?”
吳有一懵,停頓半秒后,不確定地說:“柱子?”
他記得哪個村的寡婦家的兒子就叫這個名字,附近同叫柱子的寡婦之子還不止一個。
難道真是兩個綁匪中的一個叫錢石頭?石柔愣愣地想,她原先心下都已經(jīng)認定是被壞了氣運的是錢寡婦的兒子,現(xiàn)在又不確定了。不管是哪一個,總不是好人,她也不知道把氣運塞回去的方法,也不想塞,就隨他去吧。
“對了,錢賴子還在山上呢!”吳有一拍腦門,總算想起這事來。
轉(zhuǎn)念一想,錢賴子的事與他何干,便又安然坐在小桌前吃粥。
觀里跟許多人家一樣,都是吃早午兩頓,石柔也不例外,但她另買了點心,餓了就吃上一塊,正式的飯食反倒用的不多。
近來豆子正當季,萱草常去附近村子采買,寺里吃的最多的就是豆飯,是把豆子蒸熟后搗成糊狀再跟面粉混在一起蒸食的吃食,嚴格說起來應該叫豆餅。
豆子難熟,頭一次蒸的時候沒有蒸到酥軟,哪怕?lián)v成豆糊,顆粒感還是很重。跟面粉混在一起后,吃起來口感也不怎么好。觀里用的面粉至少還算好,若是用黑面蒸,更加剌嗓子。
石柔不愛吃豆飯,吃了一次就不想再試,兩餐飯食都是粟米粥就著咸菜。這幾日,連粟米粥她都喝的少了,萱草看得著急,這才前幾天去山上挖野菜。但野菜沒有挖成,飯桌上還是沒有改變,頂多石柔比他們多了一個水煮蛋。
觀里也不是沒有煮過肉,吳有和吳為倒是吃得很開心,石柔卻嫌豬肉騷氣重。
她不愛吃,萱草也就不再張羅著買,有心想讓石柔吃點好的,又想不出辦法來。
“阿吳,你等會兒要進山嗎?路上你找找有沒有鹿、狍子之類的野味,給觀主弄點嘗嘗鮮。”
萱草聽他們在外面提到錢賴子,也想到他還在山上。就是現(xiàn)在吳有不去,等會兒說不一定要去,正好讓他幫著打點野味回來。
“你可得了吧?山上的野味要是連我都能逮著,早就絕種了。”
吳有也不是聽萱草一次說打獵這事,一向是聽到就假裝沒聽到,這次有些避不了了,才懟了她一句。
萱草不知道打獵有多難,卻極不喜歡他這種推諉的態(tài)度。先前讓他粉刷墻壁他也說不會,后來斷了他的米糧,他不也會了。
粉刷用的材料是他們一塊兒買的,當時還讓掌柜教了要怎么弄,萱草聽著覺得不難,若不是怕臟,她說不定就自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