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張氏一聽,也楞了一下,罵道:“唵?!刁貴呀刁貴,你這個牲口呀,虎毒不食子呀,你個天打五雷轟的呀!天打五雷轟的呀!”
頓了一頓,刁英子接著說:“盎,那天夜里之后,我除了哭,還盡量往好處想。心想,可能是我爸爸那天喝多了,睡懵了,把我當(dāng)成那賽刁纏了!可過了兩天,我爸又按住我,說‘盎,這大冬天的,夜里長,閑著也是閑著?!f完,就又禍害了我。他說‘你早晚得嫁人。與其便宜了別人,還不如早點孝敬孝敬你爸爸!’”
“唵?這可哪叫個人話呀!牲口呀,牲口呀!”侯張氏咬著牙,憤恨地罵。
“盎,這些天呀,我都不敢脫了衣服睡覺呀,整天穿著衣服睡。后來我想,早晚得嫁人。今兒個找嬸子,就是想幫我找個人家!”說完,刁英子還是忍不住地哭。
“唵?!盎,這孩子呀,你才十三呀,還是個孩子呀。”侯張氏看著刁英子的臉說,“盎,再說了,老理兒說的好呀,嫁人還是要爹媽做主兒的呀!”
“盎,嬸子,我爸做那事兒時,答應(yīng)我了,可以嫁人,媒人我自己找。十三是小點,可我燒火做飯全都會。我也不挑人家,也不挑人,只要對我好就行?!钡笥⒆屿话驳卣f,“盎,我怕,我怕——時間長了,一旦,一旦有了孩子咋整,那可咋辦呀?!”說完眼淚轉(zhuǎn)眼圈兒。
侯張氏聽了刁英子的話,眼前一亮:“盎,那,那——往們家——順溜猴——”
她剛說出“順溜猴”三個字,刁英子立馬兒接話說:“盎,可是,我爸說,彩禮必須給三畝地,才同意我嫁?!?p> 侯張氏一聽,有點失望,說:“唵?三畝地呀?哦——往們家就那幾畝地,是一家人的命呀。送了彩禮,往們這一家子日子咋過呀。唉!這大西溝川,能拿出三畝地娶媳婦的,也就從——”
“盎,歲數(shù)大點,老點都行。”侯張氏還沒說完,刁英子就接話說。
侯張氏一聽就明白了,刁英子是想嫁給從四皇上。
心想,這也是好事。就說:“盎,呃——那我抽空,問問從先生,有沒有續(xù)弦(再娶)的意思呀!”
刁英子一聽,頓時破涕為笑:“盎,那,那,那就謝謝嬸子了!”
外面一陣吵吵,似乎有人打起來了。
“盎!就你?結(jié)結(jié)巴巴的。連那啞巴寡婦都沒看上你,人家一個黃花大姑娘,能看上你,歇歇吧,你!”是順溜猴的聲音。
“盎!咋,咋,咋——咋的!那,那,那——小寡,寡,寡,寡——婦——”這是三結(jié)巴的聲音。
“呱呱呱!呱呱個啥呀你!你呱呱,鴨子呀!”順溜猴欺負(fù)他結(jié)巴。
“盎?哼!寡,寡,寡——婦,失,失,失——業(yè)的,誰,誰,誰——稀罕呀!還,還,還——有個——個,帶,帶,帶——犢子!”
倆人吵吵著進(jìn)了屋,一看到刁英子,頓時傻了!
侯張氏看著倆人進(jìn)來,就問:“盎,咋的了?吵吵個啥呀,吵吵?”
原來倆人今天一起在小六九家推牌九(玩牌九),順溜猴輸了三個銅子,手頭沒錢,就想欠幾天。
三結(jié)巴說啥不干。倆人就吵吵起來了。
“盎,老子也是快要成家的人了,過幾天那小寡婦腿腳好了,往們就圓房了!還差你這倆子?”順溜猴雖然欠賬,可嘴皮子還是不饒人,哪壺不開提哪壺。
“盎,不,不,不——就——是個,寡,寡,寡——婦嘛!有,有,有——啥——嘚,嘚,嘚——瑟的呀!”三結(jié)巴一聽,氣就不打一處來。
這話勾起了前兩天他和他姐夫猍歹嚎去提親的情景,“盎,我,我,我——也要,娶,娶,娶——媳婦了!”
“唵?娶誰呀?說說看!哈哈,不會是娶你家那個老母豬吧?”順溜猴嘴賊損,逗得滿屋子人哄堂大笑。
三結(jié)巴說話結(jié)巴,本來憋得臉通紅。
大家一笑,臉就更紅了。
他想,娶誰呢?整個下地營子里能談婚論嫁的,最大的姑娘也就是刁貴的閨女刁英子了。
三結(jié)巴一著急,就順口說出:“盎,我,我,我——要,娶,娶,娶,娶——刁,刁,刁——英子!”
他這話一出口,滿屋子人頓時愣住了。
這種玩笑是不能隨便開的。
在那個年代,一般人家沒出閣的大姑娘,最忌諱別人說三道四的。
誰要是隨便拿人家女孩子開玩笑,毀了人家名聲,女孩子的家人會找你拼命的。
三結(jié)巴見大家呆愣愣的看著他,反而來勁兒了:“盎,我,我,我——姐夫,說,說,說——了,過,過,過——幾天,就,就,就——找,找——大嘴張,說,說,說——媒去!”
“盎,還過幾天干啥,現(xiàn)在就去唄!我嫂子正好在家沒事!”
“盎,現(xiàn),現(xiàn),現(xiàn)——在去,就,就,就——現(xiàn)——在去!”
其實這三結(jié)巴也不傻,這樣一來說是提親,女孩家就沒的說了。一家女百家求嘛,誰也不能埋怨上門提親的。
就這樣,倆人吵吵著來到侯明理家。
那些耍錢推牌九的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都跟過來了,在后面嘻嘻哈哈打趣。
三結(jié)巴一見到刁英子,剛才那沖勁兒立馬兒沒了,就像被踹了一腳的尿泡——癟了。
順溜猴見三結(jié)巴癟了,心里這個痛快。
跟著來的那群耍錢的主兒,見這情景,就一起起哄:“盎呀,說呀,請媒人呀?娶媳婦呀?”
見大家起哄,順溜猴也想讓三結(jié)巴當(dāng)眾出丑,就跟侯張氏說:“盎,嫂子,人家三結(jié)巴是請你做媒人的,就是今兒個,豬頭沒來得及帶?!?p> “盎,哦,請我做媒呀?”侯張氏一頭霧水,還當(dāng)正經(jīng)事兒呢,“呃,哪家的姑娘呀?”
順溜猴噘噘嘴,指向身邊的刁英子。
侯張氏一聽,立馬兒臉沉下來:“盎,別扯犢子了!人家一個大閨女家的,能這么瞎謅嗎?這不是壞人家的名聲嗎?”
刁英子一見是沖自己來的,轉(zhuǎn)身跑進(jìn)里屋去,躲了起來。
“盎,你看看,你看看,三結(jié)巴,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看著刁英子的背影,侯張氏數(shù)落三結(jié)巴。
三結(jié)巴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盎,我,我,我——說的,是,是,是——真的!娶,娶,娶——刁,刁,刁——英子!請,請,請——你,你老,做,做,做——做媒!”
侯張氏心里有點急,這三結(jié)巴一吵吵,容易把事兒鬧大。
她隨機(jī)應(yīng)變,就想來個緩兵之計,說:“盎,自古吧,這結(jié)親吧,都是要遵從父母之命,這也要問問人家家里人,是不是?等我回頭問問,問問。你們先回去吧!散了,散了!”
眾人剛要走,這時刁英子突然掀開門簾說:“盎,我,我,我同意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