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易安沒有給言如意拒絕的余地,直接表明了態(tài)度——他要參與此事。將來若許公達真能有所成就,他自然也是要分享結果的。
許公達有家學淵源,自己又是個書癡,恰是做此事極好的人選。
再則,雖然從未宣之于口,但葉易安其實挺相信言如意的眼光,她能在這個脾性古怪的書癡身上花費如此大的精力,只此一點,便足以讓葉易安對許公達建立起一些信心。
“果然是官哪,好霸道!只是解析云文乃道門之大禁忌,參與其中實有絕大風險……”
葉易安的師父葉天問就是因為試圖要解析云文的秘密而被清心堂捕拿的,言如意這倒是實話。
然則不等她說完,葉易安已淡淡的接了一句,“自與你相識以來,我所遭遇的風險還少?”
前有鳳歌山頂為收服鷹面人五兄弟九死一生,繼有廣元上觀為驗證那假言無心命懸一線,尤其是廣元上觀那次,葉易安甚至還以疾風之襲將兩個神通道人殺一人斷一臂。
也就是在那一夜,葉易安最終為救言如意而跌落斷崖,遂有了后來兩人流落無名小洲之事。
說來,葉易安與言如意相識的時間并不算太長,關系也極微妙,說近則各懷心防,實在近不起來;說遠卻又數(shù)度一起出生入死。
不知想到了什么,葉易安的插言讓言如意沉吟下來,良久之后,春水流波的臉上粲然一笑,“既然你不怕死,那就算你一個”
聞聽此言,葉易安心中一定。言如意并不是一個能隨便被人拿捏的人,她若執(zhí)意不肯答應的話,此事還真是難辦。
葉易安因師父葉天問對云文的探究而入黑獄,出獄之后隨著不斷的經(jīng)歷,云文越發(fā)凸顯出重要性的同時也越發(fā)霧隱深藏,每對其了解的多一點,就感覺它藏著的秘密更深一層。
對于這種情況,葉易安也很無力,在尋求破解云文奧秘的道路上他始終未能找不到一個方向,只能強自壓抑住心底強烈的渴望孤獨摸索,效果卻是微乎其微。
直到今天,直到此刻,此事上總算有了個突破,至少與以前相比,現(xiàn)在有了個明確的方向。
隨著言如意的首肯,繼前兩次之后,兩人之間又有了第三次合作。
隨之,葉易安便問出了一個讓他疑惑不已的問題,許公達既然要干如此觸犯道門忌諱之事,為什么會選擇住在鹿門山?雖然一個在北麓,一個在南麓,但廣元上觀畢竟就在鹿門山中。
言如意長嘆聲中給出的答案讓葉易安也為之無奈,許公達癡愛孟浩然之詩,更傾慕其人之風采,孟浩然草廬就是他親自選定的地方,除此之外,性格倔強的他那里都不去。
由此言如意也提出了葉易安所需承擔之事,一則是要幫助尋覓那種刻有文字符號的龜甲獸骨,若想系統(tǒng)解析一種不知多久前誕生的上古語言,沒有一定量可用于分析比對的文字材料是不可能的。
許公達當前所做之事便是試圖由鐘鼎文解析出那種更為古老的龜甲獸骨文,而后再以目前看來時間上最為接近的龜甲獸骨文為基礎,窺探解析云文的奧秘。
就像爬樓梯一樣,一步一個根基,看來方法似乎很蠢。但面對如此霧隱深藏的云文,若想系統(tǒng)的揭示出它的秘密,這反倒是最可行,也最可靠的辦法。
不管云文上籠罩著多少秘密,其在功能上歸根結底還是一種文字系統(tǒng)。讓畢生專研此道的學者以專業(yè)的治學手段來解決它,豈不比零散而毫無體系方法可言的摸索來的更可靠?
也正是因緣于此,當前為許公達尋覓收集到足夠多的刻有符號的龜甲獸骨就變的異常重要了。
至于另一件所需承擔之事便是要確保許公達的安全,說到這一點時,言如意臉上有著異乎尋常的鄭重,“當世治小學的名家我皆有了解,其中一些甚至還親自登門拜訪過,若說誰最有可能做成此事,當世非許公莫屬!所以,必須確保他的安危不能出任何差錯”
即便前一次合作中決意要打廣元上觀的主意時,言如意也沒如此鄭重過,由此可見,許公達在她心中的地位重要到了何等地步。
她越是如此,葉易安心底反倒越欣喜,對許公達的信心亦隨之水漲船高了幾分。
沒有過多的言語,言如意說完后,葉易安只是沉沉的點了點頭。
葉易安素不輕易許人,但其只要答應便是一諾千金,對此,言如意可謂深有體會。
至此,兩人第三次的合作正式談定,四目對視之間俱都一笑。由此,兩人之間剛才因為許公達而引起的不快也隨之煙消云散。
事情說完,葉易安留在此地不過徒增許公達的不快,遂就決定先走,以后再設法緩和兩人的關系就是。
既然合作關系已經(jīng)確立,葉易安臨行之前便將虛相此前對他交代的部分內容告知了言如意——近期道門內會陸續(xù)有人抵達襄州,萬事小心。
聞聽此言,言如意眉頭一挑,問起原因時,葉易安卻是搖頭口稱不知。
神農圣殿的秘密他絕不會輕易出口,即便面對的是言如意也不會。
葉易安的背影剛在那方堪稱天然屏風的大青石后消失,孟浩然草廬前的茵茵碧草上突然憑空顯現(xiàn)出兩個人來。這兩人發(fā)式迥異于唐人,滿臉胡須濃密,從身上所穿服飾的式樣來看,分明是河北道幽州以北的昭武九姓胡人。
兩人中高瘦的那個望著葉易安消失的方向,言語中有極大不滿,“破解云文如此重大之事既然被看破,就該將他殺了,怎能還讓他參與進來?”
“你在偷聽我說話?”言如意面色如常,但聲音卻已冷了下來。
“若是軋犖山在此,絕不容你……”
“我與軋犖山也只是合作,我要做什么,還輪不著他來替我做主,更別說你這狗才了”
那瘦高昭武九姓胡也是有些地位之人,吃此嗆白臉色頓時一變,但不等他再說什么,已被身旁矮胖些的同伴所阻,“軋犖山對木薩的敬重你不知道?木薩如何行事還要你教不成,你莫忘了來前軋犖山的交代,咱們此來只需聽木薩的吩咐就是,不許你再多嘴,更不許你再偷聽木薩說話”
矮胖些的昭武九姓胡人明顯地位更高,他此言一出,那瘦高之人縱然不服,卻也沒再開口。
喝住這個同伴之后,矮胖之人面色謙恭的向言如意拱手作了一個唐禮,“曲忽多是個混人,木薩莫要與他一般見識”
言如意回了一禮,“既有莫羅合此言,這次也就罷了。云文之事絕非短時間內便能有所收獲,你們也無需用心在此。倒是剛剛得了個消息,近日道門會陸續(xù)有人抵達襄州,真一觀都管虛靜或許就在其中,這可是救哈德木等鷹面五兄弟的好機會”
“此事我們會密切留意,若有機會救哈德木他們,我們一定也將木薩的法器山河錦取回奉上”
“如此就多謝了。我還有事你們就先去吧,不用時時跟著我”
這時,瘦高的曲忽多梗著脖子連說不行,又說來前軋犖山特別吩咐過,他收到消息說言無意已派人到了唐國,十有八九是沖言如意而來,必須要確保言如意的安全,這才是他們此行最重要的任務。
聞聽此言,尤其是聽到言無意這個名字,言如意春水般的眼中驀然閃過一道鋒銳如電的寒芒,隨即悄然隱去,“軋犖山這次派來的人中以你二人修行境界最高,你們都跟在我身后,如何能救哈德木五兄弟”
說完這句后言如意再無多話,亦不再停留,徑直向孟浩然草廬而去。
看著言如意進去后反手關上了草廬的門扉,瘦高的曲忽多冷哼了一聲,“什么木薩!”
話剛說完,便聽一聲清脆的耳光響亮,矮胖的莫羅合這一耳光真是打的不輕,“敢對木薩不敬,你要想死,別連累阿爺我”
這一耳光下去,激怒之下,曲忽多縱然因為對莫羅合發(fā)自內心的忌憚而不敢動手,卻也忍不住的怒聲辯道:“她還沒有繼木薩位,而且根本沒有希望繼位,算什么木薩?對一卑賤女子如此畏懼,莫羅合你的膽子都被草原上的鬣狗吞吃了不成?”
矮胖的莫羅合聞言嘿嘿冷笑,“她身上流著木薩的血,又有軋犖山要讓她成為木薩,你說她會不會是木薩?曲忽多你個蠢貨也不想想,以她的身世,若只是個普通女子能到今天還活的好好的?能讓軋犖山如此支持她?你個蠢貨再好好想想,圣門之內那些曾經(jīng)對她有過不敬的巫覡們現(xiàn)在又如何了?”
莫羅合說的這些曲忽多以前從未想過,此時遭如此激烈的方式提醒,一旦思慮起來時想的越多,滿腔滿腦的怒火都開始無形冰消,漸漸的就連胡須下漲紅的臉也開始慢慢變的慘白,“都……都死了!”
“肉身早已腐爛,魂靈卻永世為其所拘,這比死更可怕”
莫羅合走到曲忽多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更可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她可怕在哪兒,這樣的人不是我們應該招惹的。除非軋犖山有令,否則不要對她有半點不敬,你別忘了,有些女人的心眼可是比羊絨更細更小的”
水葉子
這兩天真是整死了,眼皮子重的火柴棍都支不住,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十五分,實在頂不住了,勉強一章,總算沒再請假斷更。 感謝“雙虎座、浩宸爸爸、webjudge、游恒、黑天1968”的打賞,感謝諸位給予推薦票支持的書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