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居秦嶺余脈,處漢水中游,北通汝洛,西帶秦蜀,南遮湖廣,東瞰吳越,自古便是貫通南北、承啟東西的交通要輳,南船北馬匯聚之地。地理位置如此重要,加之本城又是國朝最為著名的漆器中心,縱然天色已近黃昏,襄州街頭依然是熙熙攘攘,喧鬧不堪。
進得城來,葉易安耳聽著市井嘈嘈之聲,眼看著人流如織的繁華,對比鳳歌山與小谷中的日子,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緩步走在熱鬧的街市中,感受著周圍無處不在的人間煙火氣息,葉易安一直繃緊的神經(jīng)慢慢松弛下來。
林子月是那種走在熱鬧的城市街頭就不適應的修行者,葉易安卻是不同,他不僅不排斥這種環(huán)境,此時此刻甚至還有些享受的感覺,真正徹底的放松。
緩步徐行,不知不覺中就看到了前方的望江樓。
幾乎任何一座傍水而建的城市都會有一座名為望江的酒樓,且往往還是本城最好的酒樓,襄州的望江樓也不例外,尤其是樓中自釀的襄陽醉當真是讓人一飲之后再難忘懷。
國朝有八大名酒之說,其中流傳最廣的便是劍南道的劍南春釀,坊間傳言釀出襄陽醉的大酒師就是望江樓從劍南道重金禮聘過來的,半年前在襄州城時葉易安曾慕名一嘗,至今記憶猶新。
茶性清,酒性潔,且若是能靜心品味,此二物皆能將飲者引入得意忘言的玄遠之境,是以素來為修行者愛重,甚或癡迷。眼見望江樓便在前方,葉易安居然動了幾分酒性,腳步一轉便入樓而來。
剛進門就聽到二樓上有人在吵鬧,動靜很大。葉易安原也沒在意,找了個座頭正要坐下時卻聽到了小胖子那熟悉的聲音。
這還真是巧了,不過這小胖子還真是個惹禍精,只要他在的地方準保消停不了。
坐是坐不下去了,從看熱鬧的人堆中擠上二樓,入眼就是一副劍拔弩張的局面。
半年沒見,小胖子除了身高躥了一截兒之外,其他的居然都沒變,給人的感覺還是那個樣子。乍一見到他,葉易安心底竟然油然生出些親切來。
此刻小胖子正滿臉漲紅的瞪著對面一個弱冠年紀的青年,這青年衣衫錦繡,敷粉簪花,正是當下風尚中風流公子的標準打扮。這樣的人只看一眼,也知道其出身必定是非富即貴。
小胖子與簪花少年身后都站著一幫人,跟著簪花青年的看著極象是府中的幫閑,至于小胖子身后一望便知是市井中的混混頭子。
雙方飆在一起對峙,場面上卻是小胖子這方明顯落了下風,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個平日走路恨不能打橫的大混混兒們一個個縮頭縮腦,臉上的苦色之重差點能擰出水來。
他們既然是這個慫樣,小胖子再起勁氣勢也撐不起來。看到這一幕倒讓葉易安奇怪了,那簪花青年是誰啊,能讓別駕府的方小爺都吃癟。
好在看熱鬧的人多,低低的議論聲也多,一會兒功夫葉易安就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簪花青年名叫王世杰,乃本州王使君家的二公子,雙方起沖突的原因就是為了爭一間雅閣。
望江樓二樓的雅閣雖多,但江景最佳的卻只有一間,王世杰與方啟杰明天中午都要這間,雙方就杠上了,誰也不肯讓誰,任掌柜在一邊苦勸也是無用。
就等了這一會兒的功夫,局面驀然一變,那占著上風的簪花青年不慣于被這么多人圍觀,心煩意亂的又看小胖子咬牙不讓,臉色陰沉的一揮手,“既然好說著不成,那就給我打”
一聲令下,他身后的那些幫閑頓時撲了出來,這些人總算顧忌著小胖子的身份繞開了他。
跟著小胖子的那些混混頭子們欺壓個平頭百姓還行,此刻對上刺史府的二公子后簡直就成了一群綿羊,敢還手的幾乎沒有,一個個抱頭被人痛揍。
小胖子天然生就的江湖習性,這種性格的一大特點就是好面子,此刻眾目睽睽之下搞成這樣讓他方小爺?shù)拿孀油抢飻[?臉色漲紅的他二話不說,上前就沖那簪花青年狠狠踹了一腳。
一般來說,在這樣的意氣之爭中雖然爭的雙方是官宦子弟,但他們是少有動手的,都是放手下人打。簪花青年沒防著小胖子竟然主動對他出手,被這結結實實的一腳踹翻在地,衣服也亂了,簪著的花也掉了。從剛才的意氣風發(fā)到現(xiàn)在的狼狽不過是轉眼間事。
簪花青年人還沒爬起來,口中先已叫開了,“給少爺打,打死了我頂著”
這樣的事情實在沒意思,葉易安原本沒想插手。但見到那幾個刺史府的幫閑圍住了小胖子,大混混們卻沒一個上前的時候,終究是不能不管了。他總不能眼看著小胖子在自己面前被人打吧。
葉易安分開人群向小胖子走去,其間有兩個刺史府幫閑上前攔他,直接用無影腳繞了過去,那兩個幫閑只覺眼睛一花人就沒了,別說攔人,衣裳角都沒撈著一下。
這個時候看到葉易安,小胖子的驚喜可想而知。但葉易安開口的一句話讓他白嫩胖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給人陪個不是,咱們走”
“什么?”
“想走,晚了!”
王世杰與方啟杰兩造里都炸了,葉易安沒理會那個王世杰,看著小胖子,“你要不聽,我可走了”說完,當真轉身要走。
這下小胖子真急了,以他的性子挨頓打真不算什么,但一則怕當眾挨打面子上過不去,再則也怕葉易安這一走就再找不著人了。好歹剛才踹了王世杰一腳,現(xiàn)在說個軟話也不算很吃虧,漲著通紅的臉憋了又憋,終于憋出了一句賠不是的話。
說完,小胖子頭一低,跟在葉易安身后就要往外走。
他倆都沒走成,看著身前堵的嚴嚴實實的幫閑們,葉易安回過頭來。
王世杰陰沉著臉,“方胖子你過來讓少爺踹一腳,要不然,哼!”
小胖子脖子一梗,要說什么時卻被葉易安攔住了,“你先讓人動的手,方公子也已經(jīng)賠了不是,還不夠?”
“你算個什么東西?這地方還輪不到你說話”
對這種貨色葉易安真是無語的很了,道理說不通也就不再說話了,腳下一提一踹,擋在他面前的那個幫閑就飛了出去。
一腳既出,腳腳不停,眾目睽睽之下只見葉易安的身影如穿花蝴蝶般來去,每一次起腳必有一人飛出,一連串砰砰聲響中,簪花青年帶來的幫閑就再沒有一個能站著的了。
從發(fā)動到清理完畢,前后不過十數(shù)息的功夫,葉易安收腳停住身子時,最后一個幫閑堪堪砸在地上。
方才還熱鬧無比的望江樓上下寂靜到落針可聞,許多看熱鬧的人都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嘴不知什么時候張開了,就這么瞠目結舌的看著葉易安。
葉易安看了唯一站著的簪花青年一眼,他的眼神很平靜,簪花青年卻是全身一哆嗦,身子不由自主的連退了好幾步。臉上青紅一片,跟見了鬼一樣。
收回目光后,葉易安拉住反應過來后躍躍欲前的小胖子直接往樓下走去。
這時節(jié)小胖子如何肯走?頭極力的向后扭著,身子一蹦一蹦的。
見狀,葉易安低聲了一句,“給你爹省點心吧”這才讓小胖子止住了蹦跳。
腿安生了嘴卻不肯安生,仰著頭夜梟般的大笑了三聲后,這才跟著葉易安往下走去。
水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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