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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國者侯

第五十三節(jié) 海珠島

竊國者侯 問心劍 3074 2013-09-29 23:28:58

  海珠島乃是珠江入??谔幵诮臎_擊出來的一個沙洲,年深日久聚沙成塔,也便成了一個不小之島,當?shù)厝艘灿蟹Q之為海心沙的。島上并無居民常住,只有漁戶偶爾在上棲息。

  至于番商為何會一年兩次,聚集至此與本地商人貿(mào)易,則是因六七十年前,英宗皇帝時,海盜猖獗,彼時的廣州知府為防海盜入城,嚴令拒絕番商入城貿(mào)易。不得已之下,本地海商與相熟番商議定在海珠島之上交易,后來聚集于此的海商越來越多,規(guī)模越來越大,便形成了一年兩次的定制。

  如今雖然本朝并不禁止番商入城貿(mào)易,但是入城又要納一輪稅,于是很多番商還是選擇參加海珠會——如果剛好貨船不在海上遇著風(fēng)浪,能夠準時到達廣州的話。

  侯嘉一行在珠江岸邊的碼頭換乘了海上巡檢司的船前往海珠島,因船不大,馬匹都留在了岸邊,一行不過四五十人,倒是分乘了四五只船。侯嘉沒有讓彭全再跟在自己身邊,陳舉之自然不會貼將上來,因此他所乘的船上,除了雷知力和一干侍衛(wèi),侍童遠志之外,便只有了那蘇先生。

  “書玉看那邊廂的船?!币虼蠜]有旁人,侯嘉便也不再假裝,這所謂的幕僚蘇先生不是蘇書玉又是誰,她平時的裝扮只讓人覺得雌雄難辨,而這一次卻請教了江七娘,任由江七娘下手來幫她改易男裝,江七娘只用了些江湖上常見的易容手段,一個瘦小的蠟黃臉男子便就此出爐,絲毫不見些許蘇大小姐的花容月貌。

  蘇書玉與侯嘉并肩立在船頭,順著侯嘉的手看將過去,但見不遠處的海珠島外,各式各樣的大小船只幾乎在水面里排開好幾里地去,粗略估計目所能見之處,大小船只數(shù)量不在數(shù)百艘之下。

  “這海珠會還真是繁茂呢?!碧K書玉感嘆了一句,眼中卻放出熱切目光,毫無疑問,根植于蘇大小姐骨子之中的商人本質(zhì)又一次體現(xiàn)了出來。

  對于蘇書玉這等目光,侯嘉早已習(xí)慣。他自不會學(xué)一干腐儒那般信奉什么“君子不言利”,只是笑笑道:“等下先跟在我身邊,真要私下行走詢問,記得帶上幾個人,尤其是江七娘一定要貼身跟著你。”

  侯嘉翻閱卷宗時知道這海珠會上并不很是太平,官府的力量僅限于控制稅源,對于商賈們私下之間的斗毆之類,卻是不大管的。因此帶蘇書玉來這地時,便也將江七娘帶了出來,一樣改換男裝,著了錦衣衛(wèi)的服色。江七娘扮起男人來,可是要比蘇書玉目下這般形象還要像上幾分,若不是深知根底,便是跟她面對面撞上,卻也未必能夠看出本尊是個女子。

  海珠島在江心,離岸并不算太遠,侯嘉只來得及囑咐幾句,便已然到了海珠島。雖然幾處碼頭船只擁堵都快動不了了,但是迎接官面上人的碼頭航道卻很是順暢,碼頭之上早立了一班人在迎候,待得船只靠近時,侯嘉便看清楚了那領(lǐng)頭之人——卻是另一位副提舉安永。

  安永是市舶司副提舉,按理來說是文官,但是此時身上卻不倫不類的罩了藤甲,烏紗帽也沒有戴,取而代之則是一頂生鐵盔,一眼看過去,只會以為此人是個武將呢。

  “見過提舉大人?!彪m然打扮得跟低級武將別無兩樣,但是安永的話語之中卻透著一股濃濃的有氣無力的感覺,對于這個上司,很明顯的,安副提舉根本不歡迎!

  侯嘉又何曾理他是個什么態(tài)度,李三成這一陣在香山衛(wèi)所之中日日操練,要使喚人手時,自然用的是李三成的人,這所謂的海陸兩道巡檢司,直接了解的解散也便是了,司掌兩路巡檢司的安永是個什么態(tài)度,他還真是不怎么在意。

  “安副提舉辛苦了。”侯嘉雖然不曾因為安永的態(tài)度大發(fā)脾氣,但是回應(yīng)之中,那個副字還是咬得越發(fā)的重:“現(xiàn)在島上情況怎么樣了。”

  “海商們來了,不少,番商卻不多。”安永依舊是那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我叫下面人把那些人看住了,只等從吏計吏書辦們過來,一個個驗過貨收稅就行了。”

  侯嘉這一陣翻閱市舶司中歷年文書,詢問從吏,倒也是將這海珠會的稅收規(guī)矩搞清楚。番商們在海珠島上貿(mào)易抽稅并不繁瑣,只是在登島入會場時由市舶司稅吏驗算貨物,以二十稅一的比例抽稅,或以金銀或以貨物收完稅之后,便會給予官憑,聽憑商人們?nèi)胧匈Q(mào)易。

  入市之后番商與本地海商若是達成大筆貿(mào)易,則需牙人做中保,立下市契,由知府衙門的稅吏蓋印認可,這一番立契,卻是十稅一,所需稅銀有由買賣雙方協(xié)商由誰支付,牙錢則是另算。不過大多數(shù)買賣方卻是選擇平攤。

  安永這里說的看住海商等稅吏過去驗貨收稅便是這海珠會上貿(mào)易收取的第一道稅入。經(jīng)過幾十年的發(fā)展,海珠會已然自有章程。海珠島中心被特地劃出了一大塊空地作為貿(mào)易之市,周圍甚至還建起了一圈柵欄。

  當然這一圈柵欄并不高,象征意義大過實際的防御意義,只是向雙方商人示意,柵欄之內(nèi)才是大齊官府認定的貿(mào)易之所,受官府管轄保護,在柵欄之中若發(fā)生斗毆欺詐偷盜殺人之事,都歸知府衙門管轄判案。不過這也是名義上的,這一年兩次的海珠會,怎么會沒有斗毆打架的事情,只要不殺人,被派到這里的衙役和官員,都是睜只眼閉只眼并不大管的。

  在這市場之側(cè)還建起了不少高腳木屋,都是給來此辦事的官府中人休憩的。因廣州一地沿海,六七八月間風(fēng)暴甚多,這些木屋多是海珠會之前臨時布置,能用過一年就不錯了。侯嘉若是執(zhí)意要天天在海珠島上晃蕩,便也只能住這等簡陋木屋了。

  “既然如此,那便讓陳副提舉帶人過去罷?!焙罴闻c安永說話之間,陳舉之等人所乘的船只也紛紛靠上碼頭,上得岸來。侯嘉也不廢話,直接示意陳舉之過去判事。陳舉之丟了個意味不明的眼神給安永,破天荒的沒有對侯嘉發(fā)出的命令提出異議,徑自帶了一干稅吏書辦前往歷年市舶司設(shè)置關(guān)卡的地方行去。

  “知府衙門的人呢?!笨粗惻e之離去,侯嘉眼中閃過一抹光亮,又問向安永,口氣熟稔得仿佛安永是他使慣了使順手了的下屬一般。

  安永眼中閃過一絲猙獰,卻不知想起什么,又垂下了眼簾,繼續(xù)保持著有氣無力的狀態(tài),懶懶道:“稅吏和衙差們到了,在集市里忙著。大人可要去訓(xùn)話。”

  侯嘉雖然是從五品官員,又如何好越俎代庖的去訓(xùn)誡知府衙門的小吏們,安永這番話自然是含沙射影,他臉色便略是一沉,尚未說話,卻見那安永望向碼頭那處,面上浮出一層喜色,喜孜孜道:“楊府臺竟然親自來了。”

  作為一地父母官,楊宏圖出行的派頭可是比侯嘉大得多了,別的不說,只是身后的師爺小吏便不下一二十個,衙役護衛(wèi)便另算了。見這一隊人從那只大官船上下來,安永竟是拋下本衙門正印官侯嘉不管,一路小跑的上去迎接楊宏圖,見禮也不是見侯嘉那通不陰不陽的拱手禮,而是扎扎實實的磕了三個頭的。

  這般明顯的區(qū)別待遇,安永擺明便是向侯嘉表示著自己靠山是誰,幾乎是圖窮匕見了。侯嘉面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護衛(wèi)在側(cè)的雷知力氣鼓鼓的低聲詢問道:“大人,要不要我……”

  “不用管他。”侯嘉輕輕擺了擺手:“等到可以名正言順調(diào)用三成那邊的兵之后,想怎么折騰他都無所謂,現(xiàn)在……”輕哼了一聲:“咱們就當是給楊父母一點面子罷?!?p>  這邊侯嘉和雷知力低聲的說著話,那邊滿面春風(fēng)的楊宏圖則帶著一眾人大步走向了侯嘉,沒幾步便行到了侯嘉面前,抬了抬手道:“接官亭一見,本官倒是有許久沒見過侯提舉了?!?p>  “下官見過楊大人?!彪m然互不統(tǒng)屬,但是楊宏圖的官品是要高過侯嘉的,因此侯嘉還是向楊宏圖行的上下之禮,直起身后,也便將之前的陰沉表情換了下去,掛上了溫煦的面具:“大人事務(wù)繁忙,下官不敢打攪,況且衙中諸事也正好沒有什么需要麻煩楊大人的,本想著這一陣是不會與楊大人相見的,卻不曾想到在這里竟然得遇楊大人大駕?!?p>  侯嘉這話延續(xù)了自接官亭中第一次相見之時強硬態(tài)度,楊宏圖從鼻中哼出一口氣,斜著眼睛瞥著侯嘉:“本官聽說侯提舉日日在市舶司后衙內(nèi)賞花喂魚,卻也沒有想到足不出戶的侯提舉竟然也難得的踏出了市舶司衙門,來到這海珠島上?!?p>  “職責(zé)所在,自然是要來的?!睂τ跅詈陥D的諷刺,侯嘉只當做沒聽見:“下官還有事情,便不在此陪楊大人了。”說著卻是一聲高喝:“安副提舉,與楊大人暫緩敘舊,本官有事問你,先隨本官去稅卡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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