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應收盡收，一年鈔關上解，可得多得一百萬兩?！碧罩械穆曇魳O是低啞。
一百萬兩！
朝廷一年國庫歲入，也不過二百多萬兩，這一個鈔關如果如實收稅，一年上解，竟然是國庫歲入一半還要多，以此類推，天下十五鈔關盡皆如此的話，那……
饒是侯嘉再是如何鎮(zhèn)定，也不禁被這龐大的數(shù)目嚇得目瞪口呆，許久回不過神來。
倒是陶中有些經(jīng)驗，苦笑著把侯嘉從震驚拉回現(xiàn)實來：“這數(shù)字咱家可是一些沒摻水分的。當年戴公公抬舉咱家，咱家也想著盡心回報，剛一到時，花了三個多月來算計鈔關收入，才算出來時，咱受的驚嚇，可不比您侯大人小呢?！?p> “這數(shù)字……”侯嘉慢慢回過神來：“這數(shù)字也真太大了，若是這般，又何用加什么邊餉，遼餉，鬧得陜西那邊流民四起呢?！?p> “哎呀我的侯大人，這些東西算起來是嚇人，可是咱們便再是有心，也撈不到的?！笨s頭看了看房門，陶中聲音不自覺的低了一低：“要真是全收，別說能不能撐到上解到京，就是咱家的小命，也只是一時三刻呢?！?p> “這個下官理會得?！必敳瘎尤诵?，更何況是這么大一筆，陶中如果真按例執(zhí)行，滿朝文武，湖廣縉紳，得罪不了十成，也至少有八成，那等后果，別說他一個鎮(zhèn)守太監(jiān)，便是戴義自己，也是很難承受的。
陶中話都說開了，于是也再遮著瞞著：“那干子商人，最是貪心無厭的，生意越做越大，交的銀錢卻是越來越少，咱家再怎么維持，也是能維持下去，若要多上解些，可是要得罪人的?！?p> “陶公公難處，下官知道，戴公公也是知道的?！焙罴卧侔矒崃藘删?，將思維從震驚調(diào)了回來，心下略一盤算，將方才接收到的信息與來之前盤算的計劃略核了一核，便有了定計：“這全盤抓不得，為何不單挑條大魚出來宰呢。”
“大人的意思是殺雞嚇猴？”陶中自然不蠢：“只是沒有借口，挑了一家下手，卻怕惹了其他各家驚疑，再說這哪家沒抱上一條大腿呢?！?p> “可是這般下去，年深日久，戴公公那處無銀錢支用，公公您自己的大腿，可是沒了呢?！焙罴挝⑽⒁恍?，戴義這尊大佛實在是太好用了，因此時不時的便要搬將出來：“咱們不弄多了，一年多上解個一二十萬兩，戴公公面前，可是大功一場呢?！?p> “可是這……”陶中卻還是猶豫，大功他倒是想得，這風險還是太大，他下不了這個決心。
“三江商行公公可曾熟悉?！焙罴我膊辉龠M逼，卻換了話題。
“大人這是要動三江商行？”三江商行陶中如何不知道，岳州本地第一號大商行，后臺極硬，人脈又廣，使是陶中方才上任之時，也不曾起過動這個商行的心思。
“若是管這個，一年多出二三十萬兩上解，應當不難罷?！焙罴味似鸩柚眩瑯O品銀針可不是等閑有錢便嘗得到的。
“難是不難?！碧罩蓄~上汗珠已然是滾滾而下了，苦笑著應了話，卻是按捺不住起身在房中來回走動，盤算著厲害關系，侯嘉也不催他，只是慢慢喝著茶，等著陶中平靜下來。
過了半盞茶時光，陶中才氣喘噓噓的回到座頭上，從袖中掏出塊絲絹在頭上臉上胡亂擦了幾把，還是搖頭：“侯大人，實不相瞞，這大功咱家也是想得，只是這三江商行，咱們還是不好動啊。”
“只不過是因為后臺是首輔么?！焙罴卧谠乐荽a頭上停留了那一下，倒是透過蘇家商行把三江商行的底細打探得清楚了。
“這是其一?！碧罩挟吘拐乒茆n關三年，知道的還是要比侯嘉多一些：“二來這家生意做得太大，若是有些什么逼急了，這家商行一罷市，可是難以收場了。要不咱們再探一探，找?guī)讉€好盤弄的，咱家拼著臉面不要，一年多湊個七八萬銀子，也是勉強支應得?！?p> “軟柿子有什么好捏的?！焙罴卫淅湟恍Γ畔率种胁璞K：“要打的，就是這個出頭鳥?！?p> “大人……”陶中目光驚疑不定，實在是不知道到底是三江商行哪里得罪了侯嘉，還是這位新貴著急立功，不管不顧的非要拿這家開刀。
“公公莫要驚疑?！笨粗罩畜@疑不定的臉色，侯嘉也知道到了攤明的時刻了，不然陶中這個最重要的棋子，根本沒法使喚得動：“下官要動這三江商行，可是有緣由的?！?p> “請大人示下?！碧罩蓄~上汗珠依舊，不得不繼續(xù)拿著絹帕不停的擦拭著。
“公公久在岳州，京師之事，公公怕是知道得不多罷?！?p> “咱家離得遠，探聽不到，那干子地方官碰到咱也只是奉承，咱家便是想知道，也沒地方知道去啊?！碧罩幸皇菦]地方知道，二來他這個鈔關大使過得極是適意，只要戴義不倒，他才懶得管京城里斗成什么樣子呢。
“所以公公不知，石首輔對于戴公公，可不是很友善呢?！焙罴卧捯膊挥谜f透，陶中自然可以領悟得了。
“哦……如此說來戴公公他老人家是同意的？”陶中自能悟得，點頭同時，心底暗自便盤算起來。
“再者下官岳家商行，在岳州分行也是不少，只是本地商行勢大，屢被打壓?！焙罴卫^續(xù)道：“公公憂心三江商行罷市之事，實則不成問題，有下官岳家商行在，三江商行不罷市則已，一罷市，便正是家岳名下商行發(fā)力之時。蘇家財力，公公盡可放心。”
“這是自然放心的?！弊畲蟮膬蓚€難題被侯嘉三言兩語解決，陶中額上的汗珠，也慢慢止住了：“如今只差了個名頭了，硬要找個也不是很難，這個咱家來想想辦法，栽也有給這幫兔崽子栽上一個。”他已被侯嘉說動，便開始盤算起該如何動手了。
“不用公公費心?！焙罴握酒鹕韥?，行到窗前，雙手一推，開了窗戶，一陣涼風瞬間刮入，倒叫滿臉汗珠的陶中生生一顫：“下官有一家對頭，在那三江商行，占了三成干股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