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海棠2

　　誰知，往年只有八月中秋才來別院的富商竟忽然回到了別院，還帶來了幾個非富即貴的朋友，準(zhǔn)備在此間宴飲。老仆急忙將曹仁轉(zhuǎn)到了自己居住的下人房間里，讓他務(wù)必不要讓人發(fā)現(xiàn)。又派人找到杏花，告知她富商第二日會宴請賓客，趁此空檔讓她趕緊將曹仁送到其他地方去。

　　杏花告訴海棠老仆帶來的消息，海棠仿佛下了決心，告訴杏花她準(zhǔn)備跟曹仁離開此地，逃往他鄉(xiāng)。杏花萬分不舍，但見海棠鐵了心要走，便拔下手上的翠玉鐲戴到海棠手上，又從自個兒這些年存下的體己銀子中取了二十兩贈予海棠，也算全了一番姐妹之情。

　　正在此時，教坊派人來喚海棠，道是那名富商帶著客人雇了一條大船，請了教坊的人奏樂獻(xiàn)舞，一行人在河上大擺宴席，好不熱鬧。聽聞海棠彈得一手好琵琶，點名要海棠立即前去為貴人獻(xiàn)樂。海棠聽到這個消息，臉上的血色一下褪得干干凈凈，她跟來人道允她回屋拿琵琶，便回屋了。不一會兒，海棠又抱著琵琶出現(xiàn)在杏花屋里，交給杏花一本破舊的琴譜，告訴杏花自己和她此間一別，恐難有再見之機，倘若她有什么不幸，請杏花每年清明記得為她彈奏一曲她最喜愛的《飛花點翠》，方算不負(fù)姐妹之情，說罷便抱著琵琶離開了。

　　海棠離開后，杏花便一直牽腸掛肚，憂心忡忡。誰知第二日竟聽說海棠在去船舫參加宴會的中途不慎落水溺斃了。她心下大慟，找坊主問海棠如何溺斃的，坊主卻雷霆大作，道是貴人的宴會，半句不得泄露內(nèi)情，今后也不許坊內(nèi)任何人再提起海棠，并把海棠住的房間死死鎖了起來。杏花心知海棠之死定是與曹仁得罪了的貴人有關(guān)，想要尋機會去找曹仁，告知他海棠的死訊，結(jié)果她尚未來得及再去別院，就聽說別院老仆點油燈時不慎失了火，自己被燒死了，別院也燒毀殆盡，曹仁也在大火中失去了音訊。

　　當(dāng)天夜里，有蒙面人潛入杏花房中，掐著她的脖子要她交出海棠臨行前給她的東西，杏花惶恐萬分，苦苦回憶，只記得海棠曾贈給她一本琴譜，便將琴譜交出。那人打暈了杏花后離開了。杏花醒來，見房中凌亂不堪，就連那把用了多年的琵琶都被砸碎了，知是蒙面人在屋里尋找東西未果，杏花求告無門，又不敢聲張，只得把兩把簪子悄悄打磨鋒利，一把藏在袖中，一把藏在枕下。誰知數(shù)月過去了，再無惡人上門，這才放下心來。今日，她借元宵佳節(jié)教坊掌事媽媽允許樂伎們外出賞燈之際，悄悄來到河邊祭拜自己苦命的姐妹，心里盼著能找到機會查明海棠遇害真相。

　　元寧聽完杏花的講述，問道：“那海棠的尸首你可曾見過？”杏花搖頭：“從聽說海棠出事至今，我就再未見過她，尸首聽說是知縣打撈上來的，仵作驗過道是酒醉后失足落水而亡，然后便由知縣做主收斂埋葬了。至于葬在何處，是自己不慎落水，還是有人害她，坊主不讓我等打探。大人，海棠十幾年教坊生涯，酒量不小，不會幾杯下肚便醉得失足落河，定是有人推她下去的”

　　“有無可能是投河自盡？”元寧問道。杏花搖頭：“這卻不可能。奴與海棠朝夕相處十年，深知海棠心志堅定，不是那種遇到一點事就要尋死的女子。且她與曹公子情深意篤，既有白頭之約，更不會輕易赴死。奴家以為，此事必與曹公子所得罪之貴人有關(guān)。”

　　元寧問道：“那富商姓甚名誰？能結(jié)交此間貴人，想來也不是普通商賈?！毙踊ǖ溃骸盎卮笕?，那富商名喚羅永志，是益州人士，做的是錦緞生意，年年都有大船駛往東都販賣蜀錦。生意做得大，故有些排場，識得不少貴人。平常他常來往五湖，只八月中秋來益州，一來便大擺宴席，此地司馬等官員都是他的座上賓。奴家便是三年前開始去參加他的河中宴的。這次換了海棠去，奴家甚是意外，誰知……誰知海棠竟……”說著，杏花又開始低泣。

　　元寧眉頭緊蹙，她問道：“后來你再未見過曹仁么？”杏花搖頭：“再未見過。不知曹公子是否已喪生火海?！痹獙幩尖庖环?，道：“杏花姑娘先回去好生歇息，此間寒冷，勿要傷了身子。過些日子，我的人會下帖子請姑娘過府與我一起品茗。海棠的事聽起來涉及機密，杏花姑娘還需小心為上，保全自己要緊?！毙踊巳?，再次拜謝元寧，抱起琵琶離開了。

　　回到家里，元寧屏退紫茜王安，盤坐冥想，腦海里浮現(xiàn)了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手捧琵琶，巧笑倩兮，一青年才子走上前來，深施一禮，忽而二人月下相邀，柔情蜜意，忽而天上出現(xiàn)一條惡龍，朝二人吐出熊熊烈火，二人不得不分離，急急逃去……元寧睜開雙目，心想曹仁必定是手里拿住了某個貴人的機要，那人迫不及待要搶奪回來，還害了海棠性命。不知那人是否已得手，曹仁目前也不知是生是死，若是能找到此人，便能找到海棠之死的關(guān)鍵。

　　第二天，元寧喚來嚴(yán)琇，將此事告知于他。嚴(yán)琇道：“別院失火一事我略有耳聞，當(dāng)時大人還未來到益州。那富商羅永志在益州也有些名氣，經(jīng)常宴請一些本地官員?！痹獙廃c頭，問道：“嚴(yán)主簿素有才謀，你覺得此案當(dāng)從何處著手？”嚴(yán)琇想了想，答道：“春風(fēng)樓是必定要查訪的，但明著去恐打草驚蛇，只能暗訪。此外，曹仁是關(guān)鍵人物，依我看來，他未必就葬身別院大火了，很可能借大火遁逃，藏匿起來了?！痹獙幧钜詾槿唬f：“過幾日，我會以生辰為名，給杏花下帖，請她來家中雅聚，欣賞她那手好琵琶。這幾日，你悄悄去義莊或亂葬崗，打探一下當(dāng)日是哪個仵作給海棠做的驗尸格目，她的尸首是何人收斂，又是葬在了何處?！眹?yán)琇點頭稱是，便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