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隴鎮(zhèn)外十里地左右，四五只黃鼠狼就那么蹲在土坡上，凝視著鎮(zhèn)子方向，眼神呆滯神情恍惚。
剛剛明明感覺到了一絲氣息，可卻轉瞬即逝。這讓它們有些不解，可進鎮(zhèn)子看看卻又不敢，畢竟鎮(zhèn)子里有說書人和戲伶坐鎮(zhèn)。若進去了，被一巴掌打出來還算是輕的，就怕到時候想出來卻出不來。
其中一只黃鼠狼撓了撓頭，環(huán)顧了一下身后的同伴，它仰頭發(fā)出了一聲嘶鳴。其余的幾只看了看它后便四散而開，躲在了四周的樹木之后。
“吵什么吵？”
從鎮(zhèn)子里走出一個花旦扮相的男子，正是戲伶藏海。只見他慢慢悠悠地走向那只嘶鳴的黃鼠狼，嘴上一邊抱怨著，一邊手中的絹帕隱隱有所動作。
那只嘶鳴的黃鼠狼見戲伶過來了，趕忙直起身子，兩只前爪極力的合在一起，就那么拜了起來。
“是要討封？”戲伶低頭看著腳下的黃鼠狼，嘀咕道。
聽到戲伶猜到了它的意思，那只黃鼠狼趕忙點了點頭，一臉的期盼神色。
動物修成人形，都是汲取天地的氣運，歷經(jīng)許久修到一品五境方可化作人形，就像是當年那只繁麓書院故意放走的蟾蜍精一般。
可黃鼠狼卻與眾不同，化作人形或是修煉為妖的唯一方式便是討封。
看似簡單，卻難在必需要是三品境界的修行人開口才行。難是難了點，可不需受苦便可以化作人形也算是走了捷徑。
不過成人還是成妖就看被討封之人的意思了。剛剛鎮(zhèn)子周邊的黃鼠狼便感覺到了有三品境界修行者的氣息流動，可是只是片刻，便又歸于平靜。
戲伶轉過身去，看了看鎮(zhèn)子，一時間有些為難。
那只黃鼠狼看到這副場景，眼角不自覺得流下淚來。它嘴角抽動，心一橫，竟然口出人言。
“望仙人成全。吾等尚未有過害人行徑，就連村舍中的雞也未曾偷過。”
戲伶轉過身，看著那只剛剛說了話的黃鼠狼，嘆了口氣。
黃鼠狼可以討封不假，可未成人形之前只有說一次口吐人言的機會，也全憑這次機會討封。
現(xiàn)如今這話說了，眼前的黃鼠狼便再無討封的可能，只怕沒多久就會老死。
藏匿在周邊黃鼠狼聽到聲響，皆是看向土坡，眼中淚水跟著流了出來。
戲伶看了看周邊，又看了看腳下。
他搖了搖頭，低聲細語道：“唉！讓你們進去是不可能的。不過看在你們沒有害人的份上，給你們一個機會也無妨。明日一早去鎮(zhèn)子東北邊的竹林里等著，他八成要去一趟。對了，他穿了一件有些破爛的粗布麻衣，身后背著長匣。到時候你們?nèi)ヅ雠鲞\氣，說不定有機會?！?p> 那只開了口的黃鼠狼聽到戲伶的話，趕忙俯身跪下，一個勁的磕頭。心中充滿了感激之情，畢竟這等機緣對于它們而說太難了。
戲伶看著腳下的黃鼠狼，嘆了口氣，轉身朝著鎮(zhèn)子方向走去。
要說被那只為子孫考慮的黃鼠狼所感動倒也不假，可他在這鎮(zhèn)子里待得久了，也確實知道這一窩黃鼠狼這些年的確沒做過什么出格的事。正如那只開了口的黃鼠狼所說，它們就連村舍的一只雞也沒有偷過，更別提什么害人的勾當了。
雖說與他和常風在這兒鎮(zhèn)守脫不開關系。因為他們在，這周邊妖怪才有所收斂?？墒匾?guī)矩守了這么些年，也算是它們心中有善，得些福報也是它們應得的。
不過是人是妖，還得看那個游俠兒的意思，他只不過做個順水人情罷了。
次日一早，天剛亮。封一二便已經(jīng)起來了，看了看還在床上睡著的兩個孩子，他躡手躡腳的出了房門。
柜臺后面，暈了一晚上的客棧老板手扶著額頭，自言自語道：“這酒也太上頭了，喝一口就醉了一整夜?？磥硪院筮€真不能喝酒?！?p> “是?。∫院筮€是少喝的好！”封一二隨口應了一聲，指了指樓上說道：“樓上兩個孩子還在睡覺，一會他們醒了，你差人送去點吃食，就說我出去辦點事，午飯前回來！”
掌柜的點了點頭，隨后便看見眼前的男子從懷里掏出了半貫銅錢，扔在了桌子上。
客人大方，做生意的自然也就麻利了，他朝著后廚招呼了一聲，轉過頭，發(fā)現(xiàn)那位客人已經(jīng)出了門。他拿起柜子上的銅錢，臉上露出喜色。
梅隴鎮(zhèn)外的竹林中，封一二故意放慢腳步，幾次回頭看了看，雖說沒看見什么，但是他的嘴角不經(jīng)意露出笑意。
等到他轉過頭繼續(xù)向前走的時候，竹子后面鉆出了四只黃鼠狼，它們看著男子背影，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十分確定這個男子便是昨夜戲伶所說的仙人。
正當它們準備繼續(xù)跟著的時候，四只黃鼠狼只覺得眼前有片陰影閃過，再抬頭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那個男子已經(jīng)擋在了它們面前。
封一二蹲下身子，看著四只驚愕嘴臉的黃鼠狼，笑著問道：“道友，你們看我像人還是像神?。俊?p> 四只黃鼠狼頓時不知所措，下意識地向后退去，這本來是該它們說的話，怎么倒是被對方給搶了？
“哈哈哈……”作弄了四只黃鼠狼的游俠兒笑了起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起手直接將它們四個摟在懷里。
“不鬧了，不鬧了！”
游俠兒摸了摸四只黃鼠狼的脖頸，小聲說道：“我說完話，你們再問。行嗎？”
四只黃鼠狼互相看了看，趕忙點了點頭。不行也得行啊，自己的命數(shù)現(xiàn)如今可都在這個男子的嘴里。哪有不聽的道理。
抱著四只黃鼠狼的游俠兒站起身來，一邊走一邊說道：“這成神說得好聽就是成妖。這妖雖說能修行，可以后卻也少不了打打殺殺。說不定還要被其余野修看上，落個生不如死。雖說不一定要為惡，但是終究難逃身不由己，到時候也會被那個目盲說書人一響木拍死?！?p> “成人雖說命短，人生匆匆不過幾十個寒暑。但是去梅隴鎮(zhèn)里討個營生也是好的，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一輩子。娶妻生子不說富庶，倒也快活?！?p> “成人成妖全看你們自己的意思，我不過是舉手之勞，可以后的路在于你們自己。若是想成人，我放下你們后你們到我左手邊，若是想成妖，你們到我右手邊。行嗎？”
四只黃鼠狼齊齊點頭，它們聽懂了，也聽明白了。如此好說好，還問自己的修行人真是不多見了。
游俠兒見狀蹲下身子，將四只黃鼠狼放了下來。只見它們齊刷刷地跑到了封一二的右手邊，抬起頭看向他。
雙手叉腰的游俠兒，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既然都想做妖那便做妖吧！”
就在此時，三只黃鼠狼回過身，對著身形較小的那只黃鼠狼叫了一會。
那只矮小的黃鼠狼愣了愣神，極不情愿的跑到了左邊。
游俠兒有些納悶，三個成妖，一個成人，這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時，右手邊的一只黃鼠狼開口道：“您看我像人還是像神？”
“神?！狈庖欢患偎妓鞯卣f道。
那只黃鼠狼聽聞此言，搖身一變，成了一個黃衣儒生模樣。
只見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趕忙直接跪了下來，說道：“多謝仙人相助！”
“等一下！”封一二揮手制止，問道：“為什么你們?nèi)齻€成妖，唯獨讓那個小的成人??？”
才化作人形的黃鼠狼看了看左邊那只矮小的弟弟，解釋道：“做哥哥姐姐的多承擔些責任，好讓弟弟不受累，這不是應該的嗎？”
“受累？”
游俠兒皺起眉頭，有些不理解其中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