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土靈洲的眾多書院當(dāng)中,繁麓書院的名聲雖然大,但始終要被雨霖書院壓上一頭。
雖然學(xué)堂的后院之中有那么一方昔日某位賢人練字時不小心潑入大半硯臺墨水的洗硯池,可終究比不上皇家暗中扶持的雨霖書院。
這讓不少出自繁麓書院的學(xué)生都極為不舒服,甚至有人特地趁著雨霖書院的大先生張自如在城樓之上答疑解惑的時候上前詢問:究竟這雨霖書院何時改名叫御林書院。
這讓城樓下不少雨霖的學(xué)子都怒目以對,甚至險些出手。
不過好在張自如老先生沒有在意,只是笑著回答了一句:“名字這東西都一樣,都一樣?!?p> 這倒讓不少讀書人欽佩不已,覺得張先生的道德文章不俗,自身道德品行更是望塵莫及。
不過后來,那個大膽詢問的學(xué)子為何負(fù)笈游學(xué),遠(yuǎn)遁他鄉(xiāng)就不為人知了。
書院門口,一輛馬車緩緩?fù)O隆?p> 駕車的年輕人身著一襲儒衫,舉止卻極為不雅,與儒家四書五經(jīng)中《禮經(jīng)》所在意的繁文縟節(jié)背道而馳。這讓城中不少見過他的讀書人都紛紛側(cè)目,甚至在馬車路過之后,用極為酸腐的言語咋舌許久。
不過好在年輕人權(quán)當(dāng)沒有聽見,畢竟這些話對于他而言只不過是夏日里聒噪不止的蟬鳴而已。蟬鳴雖然煩人,但也只會叫叫而已。
書院門口的護(hù)院之人在詢問了年輕人來歷之后,便差人去書房通知自家書院的王先生,得到允許之后這才作揖行禮請年輕人進(jìn)去。
而年輕人的身后緊緊跟著兩個孩子,一個是身著錦衣的許初一,另一個是披著粗布麻衣的柳承賢。
他們想看看這兒的書院與之前自己念書的私塾究竟有什么不同。
其實(shí)封一二開始的時候并不想帶他們進(jìn)書院,即使兩個孩子委屈巴巴地求了半天他依舊沒有松口。
最后還是許初一掰著指頭數(shù)了半天,又指了指自己只剩下衣服與那三錠金子的包袱說道:“你吃了我八個饅頭!只幫我拿了一次包袱。”
向來講道理的封一二無可奈何,這才答應(yīng)了下來,不過說好了,兩個人所以抵兩個饅頭。
三個人穿過前院,草席鋪地,跪坐著的學(xué)子們都是一樣的墨色儒衫,一樣的畢恭畢敬,仿佛手中所捧的書籍珍貴至極。
兩個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受其感染,走路的步伐也拘束了起來,呼吸聲跟著變得微弱。
“嘖嘖。大方點(diǎn),別像是小地方來的似的!”封一二一臉嫌棄地說。
不過半洲之地,三個人驅(qū)使馬車便途徑了四個國家,每個國家便足有整個清名天下那般大。相比之下,他倆可不就是小地方來的嗎?
路過前院,便是學(xué)堂。雖然比他倆之前的私塾要大上不少,可看那擺設(shè)無非就是華麗了些,上面掛著的依舊是儒家初代圣人陸先生的畫像。晏先生是儒家弟子,自然也將那畫像帶了過去。
相比學(xué)堂,兩個孩子更喜歡眼前的洗硯池。雖然地方不大,可卻有那么一股子墨香,墨水流入池中頃刻間便被化作虛無,整個池子雖然是用來清洗硯臺,可不見一絲墨色。
正當(dāng)兩個孩子出神的時候,一位白發(fā)老儒生正在他倆背后背手而立,臉上的笑意很是慈祥。
“好一個讀書種子?。 ?p> 老者剛想抬手去摸柳承賢的頭,卻被封一二給打斷了。
“想來先生便是書院的院主吧?”封一二將手中的半卷書籍擋在了那只手下,語氣恭敬道。
這么一個姿勢,說是還書,倒也十分貼切。
老儒生轉(zhuǎn)頭看向封一二,接過那半卷書,點(diǎn)了點(diǎn)頭。
“老朽便是薛銘臨。多謝小友還書之情,還請告知老朽姓名。”
老儒生嘴上說著,可余光卻看向轉(zhuǎn)過身來的柳承賢。
“好說,好說。在下彥豐。”
對于眼前這個不愿意透露真實(shí)姓名的年輕人,薛銘臨只是報以微笑。
封一二指了指柳承賢說道:“你說他是讀書種子?我想先生您是高看他了!他是個聾子!”
柳承賢聽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封一二接著說道:“另一個是啞巴!”
許初一趕忙張口道:“對!他說的對!”
聾子點(diǎn)頭,啞巴開口。一時間薛銘臨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既然不愿意,那便不需要強(qiáng)求。讀書種子他們書院不是沒有,犯不著跟一個不知底細(xì)的年輕人言語相向乃至動手。
薛銘臨沒再說什么,甚至連留下用餐這話都沒有說。拿著那半卷名為《蒙求》的書便朝著洗硯池對面的書房走去。
一個不想留,一個不愿留。
封一二抱著兩個孩子上了馬車,要走時不忘回頭看了一眼,罵道:“什么狗屁書院,連頓飯都舍不得給。那么多田雞,也不知道拿出幾個給老子做盤菜!”
而在書房內(nèi),薛銘臨將那半卷書隨手放在門口書架的顯眼位置后便坐了下來。
身旁的一位中年男子心領(lǐng)神會,從袖子掏出一只墨色蟾蜍便出去了,隨手將那只蟾蜍扔到洗硯池里,順便倒進(jìn)去了半硯臺的墨水。
金色蟾蜍常被商家當(dāng)做招財進(jìn)寶的吉祥物件,洗硯池里的墨色蟾蜍也是如此,只不過招的是文運(yùn),進(jìn)的是浩然氣。
中年男子搖頭輕嘆道:“估計要長大,怎么著也得半年了?!?p> 書房內(nèi)的老儒生笑而不語。
《蒙求》一書本就是父母陪伴子女研讀的啟蒙書籍,一同讀一同學(xué)?,F(xiàn)如今半卷在書架之上,另半卷則是在老者的臥房。
十年浩然氣怎么可能只是一品六境,移花接木而已。
馬車之上,封一二只是輕輕揮動馬鞭。馬兒向前跑去,只是一步便出了城。與當(dāng)日樹林之中極為相似,縮地成寸而已,不是什么難事。
而他不知道的是,菩薩郡內(nèi)此刻有位老者正在尋找他,不惜上書皇帝,動用了整個弒妖司的人馬。
老者坐在早已化作廢墟的村子上等著屬下送來年輕男子的消息。不為別的,只想找那個冒充自己的人問一問,那些野修的法寶在哪?那個葫蘆能不能贈與自己?當(dāng)然,還有順便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