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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云共舞

第十七章 轉身(下)

與云共舞 令狐與無忌 2702 2022-03-17 23:11:19

  在剛剛過去的那個星期五,錢旦去向領導們求助愛爾蘭技術支持中心的人員安排。

  一方面,數(shù)據(jù)的傳輸和處理已經(jīng)成為了全球性的活動,數(shù)據(jù)流常??缭絿疫吔?,例如發(fā)生在歐洲的一個網(wǎng)上“搜索”可能由在歐洲的服務器處理,也可能由在美國或者亞洲的服務器處理。

  另一方面,法律法規(guī)是基于地域邊界的,在一個國家或地區(qū)合法合規(guī)的行為在另一個國家或地區(qū)則未必,這就給所有涉及到處理和傳輸數(shù)據(jù)的跨國企業(yè)帶來了復雜挑戰(zhàn)。

  考慮到歐盟“通用數(shù)據(jù)保護條例(GDPR)”會禁止將歐盟國家個人數(shù)據(jù)傳送至歐盟以外國家,“偉中”在這一年加強了愛爾蘭技術支持中心的建設。

  愛爾蘭技術支持中心的意義在于把對歐盟國家的技術支持活動盡量在歐盟國家內處理完畢,不用向中國或者其它地方的專家求助,避免在處理故障時無意間將個人數(shù)據(jù)傳出了歐盟范圍,導致“觸雷”

  錢旦匯報完,把“PPT”停留在最后一頁,那是需要會議決策的內容:增加產(chǎn)品線派駐愛爾蘭技術支持中心的專家數(shù)量。

  到處在“呼喚炮火”,嚷嚷著缺人,“要人”這樣的訴求對于總部機關的大佬們來說,總是會激起本能的“防守心態(tài)”,本能地要來挑戰(zhàn)其合理性。

  一個大佬慢悠悠說:“我不知道你們研究過競爭對手沒有?‘愛立信’在西安新建的服務中心十月份就要掛牌,據(jù)我了解,他們這個服務中心包括了全球網(wǎng)絡運營中心和全球標準化服務中心的職責,我認為他們肯定會涉及到海外數(shù)據(jù)的處理,為什么他們可以把數(shù)據(jù)傳回中國,我們非要派人去歐洲?”

  “偉中”是一個強調競爭,并且善于學習的企業(yè),給大佬們匯報時如果回答不上“競爭對手是怎么做的?”基本上會被一把錘死。

  錢旦說:“我相信‘愛立信’這個西安分部不會處理歐盟國家的個人數(shù)據(jù)。另外,怎么說呢?‘南京愛立信’是‘愛立信’全球最大的供應中心,‘思科’所有產(chǎn)品中超過25%是在中國生產(chǎn)的,但大家聽到過西方有人質疑‘愛立信’、‘思科’的網(wǎng)絡安全問題沒有?一些人并沒有我們希望的那么理性、客觀。我們當然希望將來在網(wǎng)絡安全上全球有一個對各廠商一致、無歧視的態(tài)度和要求,但至少現(xiàn)在做不到!中國公司只能做得更多?!?p>  另一位大佬挑戰(zhàn):“你們說的‘GDPR’要求的是個人數(shù)據(jù)不能出歐盟,我們處理故障涉及的主要是設備運行日志,不能算個人數(shù)據(jù)吧?”

  “領導,你這個問題問得很好!未來‘GDPR’執(zhí)行的一大難點就是個人數(shù)據(jù)如何定義?我們?yōu)槭裁匆欢ㄒ鹊侥莻€時候在外部壓力下去與人糾纏定義呢?而且,設備標識符、IP地址等很可能會被視為個人數(shù)據(jù),大家能確保我們所有產(chǎn)品、所有版本在處理故障時的日志中不會有IP地址什么的嗎?”

  錢旦只申請了二十分鐘議題時間,結果討論了四十分鐘。他覺得自己簡直是苦口婆心,大佬們磨磨嘰嘰地決策先按最低標準來配置愛爾蘭技術支持中心的人員。

  漫長的一個星期過去了!

  女兒坐在他大腿上,他們打開電腦攝像頭,對著屏幕上自拍的兩個人唱歌、做鬼臉、樂此不疲。錢旦更后悔自己午飯時的暴躁。

  過去他是業(yè)務部門的主管,公司講究是“責任結果導向”,他帶著團隊對自己的業(yè)務目標,或者說對自己做的每件事負責,仿佛“亮劍”中的主官李云龍。

  如今他成了一個行業(yè)管理專家,操心的是別人的業(yè)務是否合規(guī),他常常感覺“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自己責任心越強,越被一些業(yè)務部門主管視為“閑事婆婆”,仿佛“亮劍”中的政委趙剛。

  他的迷惘在于覺得自己的個性并不愛好這種以“推動”別人為日常的工作。

  黃昏,錢旦接到秦辛的電話,她神神秘秘地說:“你能不能悄悄溜出來?”

  “怎么啦?”

  “我們回深圳了,詩詩說一起去‘大飽口?!酝盹垼粠奕?。”

  “你們買的東西呢?”

  “先放車上?!?p>  “大飽口?!彪x家不遠,在“海岸城”購物中心五樓,是他們喜愛的自助餐廳。錢旦愛吃他們家的生冷海鮮,秦辛愛喝他們家的粵式燉湯,女兒沉迷他們家的巧克力噴泉。

  他倆懷著把一小一老留在家里的內疚溜去了“海岸城”,對秦辛來說,這一天是為人母之后難得的自由。

  到了餐廳,錢旦意外地看見除了詩詩,等著他們的還有曾子健。

  曾子健仍然瘦,仍然白凈。他以前戴隱形眼鏡,現(xiàn)在戴了副黑框眼鏡,斯文中透著精明。

  “子健,你回來了呀?”秦辛故作驚訝。

  “回來一陣子了,沒跟大家聯(lián)系?!痹咏☆D了頓,說:“我正在‘轉身’,計劃離開以前的圈子,重新開始。”

  “你不早就已經(jīng)離開以前的圈子了嗎?”錢旦脫口而出。

  曾子健笑笑,誠摯的語氣:“幾年沒見面了,喝點酒吧?”

  詩詩在一旁歡欣地說:“喝點!我和秦辛也少喝點!”

  錢旦盡量讓自己語氣不那么生硬:“要不喝清酒?他們家清酒免費?!?p>  “好?。∥覀兩洗我娒孢€是在開羅那家日料店吧?扎馬利克島上那家,你很喜歡喝清酒嘛!”曾子健一開口卻是往事。

  錢旦端來酒,曾子健堆了滿滿兩大盤生冷海鮮,四個人舉起了杯。

  氣氛始終不算融洽,但也沒那么生硬,兩個女人很開心,說笑個不停。

  大飽口福,酒至微醺,然后,分頭回家,錢旦和秦辛向南走,曾子健和詩詩往北行。

  詩詩在席間透漏他倆與人合伙在法國波爾多買了個小酒莊,曾子健下一步計劃是在國內賣法國紅酒。

  秦辛臉紅紅,腳浮浮地走在路上,對錢旦說:“老公,詩詩說他們入伙買酒莊出了大幾百萬?他們怎么那么有錢?不是說在埃及虧掉不少錢嗎?”

  錢旦說:“曾子健說是借的錢,誰知道他們,他現(xiàn)在講錢的概念和我們不一樣,口氣大得很?!?p>  “詩詩的哥哥在一個大國企混得很好的,好像是總經(jīng)辦主任還是辦公室主任什么的,現(xiàn)在流行喝紅酒,他哥哥一年包括各種接待,包括逢年過節(jié)就能幫他們消耗掉不少酒吧?”

  “搞不懂,我覺得現(xiàn)在賣酒的人太多了。不過,當年他就教我‘質量好、服務好、價格低’不如和客戶高層關系好,現(xiàn)在他們有關系,有渠道,應該可以賣得好吧!”

  “你還記得那年在埃及南部,我們四個人約將來一起去巴黎不?搞不好可以一起去波爾多,看看他們的酒莊哩!”

  吃飯的時候曾子健樂在中國人“買買買”的新聞里,不是說買“LV”、買“歐米伽”、買“LA MER”那些,而是津津樂道于例如去年底,一位女明星在法國波爾多購入了一座酒莊;例如今年初,“三一重工”收購了德國混凝土機械巨頭“普茨邁斯特”;例如5月份,“萬達”完成其第一次海外并購,將美國最大院線“AMC”收入囊中。

  中資海外收購風潮日盛,曾子健深受鼓舞,堅信自己離開“偉中”之后的路沒有錯,只是之前運氣差了點。

  錢旦覺得曾子健的世界與自己交集已少,難再共鳴。

  他對秦辛說:“希望他們能發(fā)財!我覺得我是沒有那個視野和能力,只能老老實實在‘偉中’做個打工仔?!?p>  秦辛牽他的手:“我覺得我們現(xiàn)在蠻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很滿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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