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山水買了個電子秤,每天做飯的時候都會把切好的菜還有調(diào)料在上面稱一下。
今天晚上他做的是水煮牛肉,很典型的川菜。
原料:牛肉一斤,切片;白蘿卜半斤,切絲;老姜一塊;辣椒面50克;花椒面50克;蔥花二兩;元荽二兩;植物油三兩;動物油一兩;泡辣椒二兩,切丁;蒜一兩;芡粉若干……
如此,這飯做得就有些慢。
許潤便不耐煩:“山水,你是個麻利的人,怎么做頓飯就磨蹭成這樣?”
她上班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忙得要命,晚上也很少在家吃。今日剛從外地飛回來,又累又餓,不覺焦躁。
周山水笑道,我這是教你老板做菜呢!
他大概把顏陸英接孩子回家,需要自己給孩子做飯,并輔導功課的事情大概跟許潤說了一遍。又道,顏總和你一樣十指不沾陽春水,家務事一概不會。別的還好,能夠用錢解決,但吃飯問題卻只能靠自己。不會做飯怎么辦,學啊,就找到我這個老師。
問題是,顏總對做飯心里也沒有任何概念,你跟她說辣椒面若干,鹽若干。人反問你若干是多少,你怎么回答。怎么也得落實到數(shù)據(jù)上,還得精準。所以,我每次下料的時候都會把原料放稱上稱一下。
說著話,他又問:“太太,這次出差怎么樣?”
一說起工作,許潤就眉飛色舞?;卮鹫f她這次去的是H省,那里有個項目。別看公司總部只有五十人左右,但下面有十來個項目組。工程都是承包到項目經(jīng)理頭上,由經(jīng)理自己找施工隊啟動,總部只對其進行監(jiān)督……云云。
以往去項目檢查的事情都是顏陸英親歷親為,最近因為忙著孩子的事情,也沒辦法出遠門。所以,很多工作都落實到許潤這個辦公室主任頭上。
實際上,許潤是今天中午十二點才下的飛機,一落地又回公司面試了十個應聘的應屆大學畢業(yè)生,折騰到現(xiàn)在才回家,忙得有點精神恍惚了。
許潤感慨:“一個月前我還在愁找工作的事情,一份接一份地投簡歷,一遍又一遍被人面試,想不到現(xiàn)在輪到我面試別人,人生的事情還真是說不清楚?!?p> 她打了個哈欠,又道:“是的,顏總的千金回家通學,這孩子正處于人生中最要緊的階段,營養(yǎng)必須得到保證。天天在外面吃飯,大油大水不說,還不衛(wèi)生,關鍵是飯店里的菜吃多了,營養(yǎng)不均衡。為老板服務是我的責任,你好好教顏總也是對我工作的支持?!?p> 周山水:“那是肯定要支持的。”
稱好原料發(fā)給顏陸英后,周山水開始做菜,全程錄象。
不片刻,一盆熱騰騰油光紅亮的水煮牛肉出鍋。
香氣四溢,濃得化不開。
許潤和周飛揚吃了都說好吃,皆曰:門房周大爺?shù)氖炙囉诌M步了。
最后更是連湯底都用來泡飯。
至于顏陸英那邊則是另外一種模樣。
王安安母女看著那缽黑糊糊粘稠的水煮肉都傻了眼。
顏總:“不對啊,我是嚴格按照你周叔叔的配料做的,這勾的芡實也是用天平稱過,怎么就變成糨糊了呢?”
又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里,竟咸得喇了嗓子。
“好咸,怎么回事?”
“不咸啊,都沒味道?!卑舶舱f。
“不咸嗎?”
“真的不咸。”安安夾了一塊肉遞過去。
顏總嘗了嘗,果然一點味道都沒有。
她有點迷惘了,感覺這做飯比解一道微積分還難。
中餐這活兒還真是玄。
看到母親郁悶,安安心中忽然有點幸災樂禍:“你不行?!?p> 顏陸英惱羞成怒:“吃你的?!?p> 王安安悠悠地說:“別人童年記憶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是媽媽做的飯,而我的記憶中媽媽的味道就是一場噩夢,我們?nèi)ゾ频臧?,老媽,我知道一家海鮮粥很棒的?!?p> 第二日晚飯,周山水傳過來的菜單是豆瓣魚。當顏陸英手忙腳亂把大鯉魚收拾好后,熬熱油的鐵鍋已經(jīng)燃起熊熊大火。
她愕然看著沖天火光,然后發(fā)出尖叫,一把抱住安安:“逃,快逃!快,打物業(yè)電話,快叫你周叔叔。安安,不能死,媽沒有你活不下去?!?p> 王安安沒好氣:“顏總,你這么抱著我那是要同歸于盡的,你就不能把鍋蓋扣上,隔絕空氣嗎,還有沒有基本的物理常識?”
第三天,周山水家吃的是大蒜燒團魚。
顏陸英提著菜刀看著昂著腦袋,小眼珠子邪惡轉動的,威武不能屈的大鱉,瞬間失去了勇氣。打電話質(zhì)問:“山水,你家怎么吃這么好,這樣的生活方式是不健康的,不可持續(xù)的,也不人道的。”
她有點氣急敗壞了。
周山水很無奈:“前一陣我個人財務出了點問題,生活質(zhì)量下降得厲害,很對不起家人,這不是補償娃娃嗎?”
顏陸英:“我不管,你馬上叫物業(yè)過來把這玩意兒弄走,我見不得它的嘲諷臉?!?p> 說罷,順手抽旁邊的安安一記:“讓你笑,讓你笑!”
安安歡呼:“又可是去外面吃了,顏總,我想吃大銅鍋?!?p> “我看你就像大銅鍋,今晚吃水煮雞胸,水煮西蘭花,水煮蛋。”
王安安面色大變:“我要控訴,控訴你虐待兒童?!?p> 水煮雞胸,水煮西蘭花,水煮蛋才是媽媽的味道,很糟糕的記憶。
學著給女兒做飯這事,顏陸英徹底放棄了。
周山水很奇怪,說,顏總你以前在國外留學的時候不都是自己做飯嗎,怎么現(xiàn)在卻被整不會了?
顏陸英苦惱地回答,她以前在國外留學的時候都是在超市買切好洗好還配好料的菜,帶回家用油鍋煎一下,或者用烤箱烤一下就好。所有一切都可以數(shù)據(jù)化,不像中餐,全憑經(jīng)驗。
周山水擔心道,娃娃正是身體的時候,你見天對付這這么吃,可不是長法。
顏陸英:“反正安安每天會在學校食堂吃一頓,晚上少吃點當減肥吧,她確實有點胖,這樣也好?!?p> 周山水:“不胖啊,挺可愛的一個小姑娘?!?p> “可愛嗎?”顏陸英看到旁邊那張圓嘟嘟的臉上盡是譏諷的笑容,心頭火起,手又忍不住發(fā)癢了,呵斥:“快吃,快吃,吃完做作業(yè)。難吃嗎,難吃就對了。有一句話是怎么說來著,吃飯就好象吃藥。對,這藥治的就是你對自己沒要求的毛病。”
王安安見母親滿面的殺氣,被嚇住,飛快地將飼料雞胸肉朝嘴里塞。